此时,汗王、礼部官员、胡汉各世家豪族信奉佛教的贵人、各大寺庙各宗派的大德、西域高僧、清凉山各峰寺庙住持、新兴郡马郡守和王戬、刘婉全都在场。那道石门就在众人面前大剌剌地打开,众人脸上顿时神色各异。 白虎寺的竺铭住持率先开口,“想不到这青龙寺内还有这等玄机,本座在山中修行四十余年,竟然不知。” 这话不仅说出了在场的其他清凉山沙门的心声,也说出了汗王的心声。 释道和忙解释,“殿下,这下面不过是一个地。用于存放本寺的一些杂物和经卷。”随即对身旁的一个沙门道,“还不去把门关上。”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道,“青龙寺看起来宽敞又朴素,好多殿宇空荡荡的无甚装饰,还有什么杂物需要专门放到地里?”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不免想,青龙寺表面艰苦朴素,其实偷偷在藏经阁锁起一尊巨大的金佛,还不知道这地里藏着什么样的宝物,这青龙寺搞不好有两面做派。 汗王不听释道和住持的解释,沉下脸来下令道,“来人,下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这时,马郡守抢出来道,“殿下,这下面情况不明,为防有什么危险,卑职也派几人跟下去吧。” 马郡守一示意,身边几个兵士不待汗王准允,便往石门内走,汗王的部曲忙跟上。 只一瞬,青龙寺的住持便移步过去,挡在门口。“且慢!殿下,这地内都是些不值一观的杂物。若殿下想知晓地内的情形,不若等来客们都走了,贫僧带汗王专程下去一看。此时就不必搅扰各位尊客游览清凉山的雅兴了。” 汗王听后也有些犹豫,他只道,若地中真有各种名贵宝物,被这些外人瞧了去,岂非不好。不若先让部曲封锁地,待众人走后他再着人进去一探究竟。 竺铭、玉芝和玉芝三位道人见状暗自叹息,他们心知汗王心中所想,可青龙寺和这间密室一定没这么简单,若这次不下去一查究竟,失了时机,只怕今后再就再难清理门户。 王刘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王戬一点头,刘婉纵身跃起,兔起鹄落,骤然拔刀直指释道和面门。 刀锋凌厉,带着冷冽的杀意袭来,然而释道和身形不动,五指成爪,左爪拨开刘婉的刀,右爪迅速抓向刘婉肋下。刘婉身形一转,翻身落地,接着回刀相迎,释道和爪锋反转抓向刘婉的面门,刘婉脚下后退,横刀一抹躲了过去。 刘婉再度出刀,释道和始终巍然不动,他五指刚劲,爪锋狠辣,双爪丝毫不惧龙雀刀,每一爪击中刘婉刀背避开刀锋,转而另一爪抓向刘婉要害。那双爪碰撞刀背发出铿锵之声,空手竟能与刀刃搏得不相上下。 刀光四起和爪下生风,刘婉一刀竟有不敌双爪之势,释道和目中凶光一闪,卖了个破绽,一爪擦过刘婉握刀的手背,刘婉防范不及,手背上赫然出现四道腥红血痕。 众人一阵惊呼,围观之人鄙夷,这佛门的功夫,竟如此阴毒! 释道和一招得逞,又想故技重施,一爪袭向刘婉左肩。竺铭和玉芝见状正待上前制止,半空中突然落下一位布衣袈裟的老和尚,衣袖鼓风,袈裟一掀,那劲风就将释道和扇开。 刘婉的刀眼看要砍在老和尚身上,可还未碰到他的衣角,便被一股劲力弹开。 “阿弥陀佛!” 刘婉,“老和尚!” 释道和被震到莲花座上,胸中气血翻腾,咳出一口血来。他本满脸阴鸷,咋一见布衣老和尚当即跪下,“殿下!” 汗王,“父王!” 竺铭、玉芝和玉树等清凉山僧众见了也忙跪下,“殿下!” 刘婉和王戬心中惊讶,这老和尚原是老汗王殿下? 老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出家修道之人只跪佛祖,你们何故要下跪?何况贫僧早已出家,不过是清凉山中一沙门,不是什么‘殿下’。” 众人这才起身,老和尚走到释道和身旁,摁住他的肩,释道和膝盖一软,转身跪在了金佛前。老和尚,“释道和,你跪在佛祖跟前,好好忏悔。” 释道和动弹不得,只能开口喊道,“殿下!” 老和尚却没理他,转身对众人道,“你们下去吧。” 刘婉带着竺铭住持、玉芝住持、马郡守派来的氐军和汗王的部曲沿着石阶斜向下,走了二十阶来到一个石门前,推开石门只见左边又有向下的石阶。 一行人朝下走了二十阶又来到一个石门前,石门后的石阶还是跟着朝左下走,走过二十阶又穿过一道石门接着朝左而下。 刘婉看出,这石阶实际上是抱着
当中的石柱螺旋而下,从东峰山顶下到半山腰下,这座山峰的内部。 一行人走了十段石阶,眼前出现一扇一丈见方的大石门,石门上刻着一尊释迦牟尼像。刘婉扭动石门旁的机关,石门缓缓开启,一座阔大的地宫呈现在众人眼前。 地宫内的人发现刘婉等人进来,一个光头沙门持剑现身,想要阻拦他们。然而与刘婉短暂的交手后发现不是她的对手,立即一声长啸警示同伴,跟着想要逃跑。 刘婉想也不想提刀追上,一招将其制服在地交给氐军。随即竺铭和玉芝二位住持也上前,制服了几位想逃跑的沙门。 一行人慢慢朝里走,只见地宫内殿宇厅堂极多,陈设齐备,有的殿内放着案牍卷轴,有的放着金银财宝,宛如一座办事的衙署。 走过衙署,前方竟是一座囚室,道旁都是一间间铁牢,一靠近便有浓重的血腥气袭来,但见牢笼中关着许多已被折磨殴打得面目全非的人,而尽头一间空室之中,摆满了各种五花八门的刑具,那些刑具的样子看着甚是邪门。 玉芝住持和玉树道人见状,口中连呼“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刘婉在囚室内找到钥匙,氐军将被关起来的人一一救出,这些人亮出身份,原来都是王丞相派出的麒麟密使,追查九剑门到此处,被青龙寺的人抓了起来。 其中一人忙对刘婉等人道,这囚室后头的房中,有弓弩羽箭等兵器。 此话宛若平地一声惊雷,众人皆是心头一震,清凉山的人更是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私藏弓弩羽箭乃是谋逆的大罪,佛门重地,清凉山首座寺庙青龙寺下,竟然藏匿这等造反之物! 刘婉心中早猜到一二,忙带人往后走。果见后面一排皆是紧锁的房。她也不去拷问被抓的人,径直去囚室随手抄起一把巨斧,走上前用斧头直接将房砸开。 十几间房内,各种码放齐整的弓弩、羽箭、刀、剑等兵刃豁然呈现在众人面前。 藏经阁内的人见青龙寺住持被老汗王摁住,刘婉等人下了地,意识到这下面可能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于是对藏经阁中的经宝卷也失了兴致,均站在原地静等下面的人回来。 一炷香的功夫,先是见几名兵士押着几位沙门出来,后头跟着几人抱着几卷,跟着又有几人抬着几箱金银珠宝,接着出来的几人搬着几件邪门的刑具,跟着又有被殴打成重伤的人被抬了出来。 众人见了脸上阴晴不定,有错愕有鄙夷也有面露嘲讽之人。 然而,紧接着有数名兵士抬着几箱弓弩、羽箭、刀剑和其他兵刃鱼贯而出。 这时连同汗王在内,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氐军向马郡守回报,“府君,下方是一座极大的地宫。地宫内有房牍、金银财宝,还有囚室刑具,囚室内关押着官府中的人。另外还有几间房,放得都是弓弩、箭矢和兵器。我们把官府的人都救上来了,抓了几个没逃走的沙门,带了一些证物上来,还有很多都留在地宫内。” 众人哗然。一个佛教寺庙的藏经阁下设囚室刑具,囚禁殴打官府中人,又私藏弓弩箭矢、刀剑兵器,实在是惊世骇俗!佛门净地,却是道貌岸然、装腔作势之地,此事传出,只怕清凉山乃至整个佛教都要受天下人鄙夷和耻笑。 马郡守怒极,“私藏弩箭是造反重罪!先带人看住地宫,封锁清凉山,证物慢慢清理,这青龙寺内的沙门一个也不能让他们逃了!” 前来观礼的礼部大臣质问,“汗王殿下,此事恐怕得有个交代。否则,微臣也无法回长安向圣上复命。” 汗王语无伦次,“这这这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些” 释道和突然开口嘲讽道,“为什么会有这些,汗王难道不知道吗?” 汗王气得哆嗦,“你你你血口喷人!本王从不曾知晓你做这些事,藏匿这等犯上作乱之物!” 释道和跪在金像前,抬头看向金佛,“汗王自承袭王位以来,纵情享乐,为聚敛金银财宝、搜刮民脂民膏,无所不用其极。那瑶光寺中所藏的僭越之物,恐怕只比我这里的多,不会比我少。” 汗王面红耳赤,争辩道,“绝无此事!瑶光寺内皆是信众供奉之物,瑶光寺绝不会有任何谋逆之举!” 佛教在中原兴起不过二三百年,教义未定,寺庙宗派之间向来有争斗。以往清凉山盛名在外,又有汗王这等贵族支持,其他佛寺虽对清凉山百般嫉妒和不满却也不敢多言。眼下青龙寺的丑事被当众撞破,心有不满的人当然不会放过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 人群中一高僧道,“佛陀为求悟道,放弃荣华
富贵一心苦修。近日在清凉山游览,所见皆华屋美室,穷极宏丽,金器珍宝,靡费过甚。早听闻清凉山佛寺豪奢,想不到竟到了此等程度。沙门既已出家离俗,自当安贫乐道,德行卓然。此等做派风气实在有违佛门戒律!表面都是如此,也不知背地里瑶光寺到底是如何?” 一比丘尼也道,“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青龙寺既归汗王管辖,出了这等大事,难道瑶光寺真的没有一点责任?” 又一德高望重的胡僧道,“近年来在中原传教,却多遭世人诟病。说我等不过是托庇修道逃避官府的徭役税赋;又广占田产与地主土豪无异;经营商铺与商人争利。德行有亏,违法乱纪,难以服众,以致我沙门传教之艰难。” 接着胡僧道,“此事若不查明,此风气若不及时制止,只怕佛门将将在中原自绝前程。” 在场之人深以为然,接连附和。 本是青龙寺私藏弩箭造反之事,经几人七嘴八舌一说,便又牵扯上瑶光寺德行有亏,甚至整个清凉山在众人的议论中也受了牵连。 汗王又急又怒,心知若是让人查了瑶光寺,即便没有搜出弩箭等谋逆之物,但那些数不清的奇珍异宝恐怕也难说清楚。 情急之下,他扑向老和尚。“父王!儿子一心向佛,安分守己,绝无犯上作乱之心,请父王为我说句话!当年父王带族人归附圣上,为圣上征战四方,为魏国立下汗马功劳,我父子二人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老和尚看向这个儿子,“阿弥陀佛,既是一心修道,如何为身外之物所困?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何况信众供奉之物是为修缮庙宇,传教扬法,赈济穷苦百姓所用,而非你个人所有。既不归你所有,你何故担忧?” “只要你心存坦荡,无牵无挂,不被俗物所累,便能无忧亦无怖。” 汗王心顿时凉了半截,他明白父亲的意思,清凉山今日闹出这么大的事,非舍去这些荣华富贵不能善了。一想到自己苦心积攒的奇珍异宝和金银田产将不属于自己,他整个人瘫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