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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擒贼擒王

颖水泠泠,月影入江,风露渗骨,薄烟袅袅,一星渔火停泊在水边小洲。两岸芦苇生絮,旷野无边,传来阵阵寒鸦声。 刘婉于暗夜中飞掠,足尖轻点芦苇枝头,兔起鹄落,轻巧利落地停在小洲之上。 须臾,乌篷船内的人察觉到来者不善,于是沉声问道,“来者何事?不知是敌是友?” 刘婉尚未撕下脸上可怖的疤痕,照旧是‘阿柔’的装扮,“二位老宗主,阿柔是天罗地网宗新任的六当家,今夜天罗地网宗在向阳码头大宴宾客,庆贺罗宗主高升。老宗主是罗大当家的旧主,特请二位一道去喝个喜酒。” 刘婉不再假扮柔弱,嗓音中气十足,暗藏内力,只消平常音调,船内之人也能清晰听见。乌篷船中的人察觉出一丝异样,一位微微佝偻的老翁钻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一老妪。 老翁,“是你!” 刘婉撕下阿柔给她贴在脸上的猪皮疤痕,“是我。” 见了她的真容,两个老江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老翁旋即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冷哼道,“罗三到底是个家仆出生,虽然办起事来手脚麻利,但头脑和眼光还是差点。为了顶替我二人掌握天罗地网宗,急功近利,不惜剑走偏锋,以《铸剑谱》向门主邀功,以‘河清海晏’剑讨我二人欢心。贪心不足蛇吞象,岂知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言罢,露出失望至极的神色。 刘婉,“老宗主何必将错都怪在自己下属身上。若不是你们嚣张狂妄,在我眼皮子底下杀了清水渠边那对夫妇,敢留在屋中不走。若不是你们既贪图‘河清海晏’剑又不信任罗三,非要出面亲自试探我。罗三也不会入彀,我也不会发现你们的马脚。” 老妪,“你早就开始怀疑我们?” 刘婉,“那夜我进门之时,那惨死的孕妇尚流着温热的血,四面门窗紧闭,除了屋子里的活人动手还能有谁?同样的技俩,我早在上党郡见识过了,就别再把人当傻子了。” “后来审问你们时,你们宣称那些刺客杀了那对夫妇,却放过了你们。这种话九剑门的人骗骗自己就罢了,天底下谁人不知,你们作恶多端丧尽天良,岂会心慈手软留下口舌。” “你们假称那位惨死的渔女是你们的女儿,被抓走时都不忘惦记着自己的乌篷船,放了你们时却连自己女儿的尸首也不管。加之后来在颖水上你们试探我时说漏了嘴,说起你们死去的孩儿是位读人,且事情已过去了很久。说明前不久小院死去的渔女并非你们的女儿。” “这么多破绽,要想不怀疑你们都难!” 老妪,“你明知凶手就是我们,为何还放过我二人。难道不怕放虎归山?” 刘婉,“先前放你们走本是想跟着你二人,看看你们九剑门到底意欲何为,只是你二人足够狡猾,飘在水上哪儿也不去。我差点就怀疑自己想错了。直到发现了天罗地网宗的秘密,才知你二人是通过给码头送鱼传递消息。” 老翁目露凶光,“你是如何知晓天罗地网宗的秘密?又是谁告诉你我二人才是真正的统领?莫不是我九剑门出了叛徒!” 刘婉嗤笑,“你二人真正的身份只不过是我的猜测,不过现在确认无误了。” 二老的脸色阴沉如墨。 “至于是如何猜的嘛,你二位既然与天罗地网宗有关,但又游离在外不受管束,以送鱼传递消息,一定是非常特别的存在。那刮鱼林见了谁都趾高气昂不放在眼中,唯独对你们态度平和,显而易见是欺软怕硬不敢造次。” “还有罗三,他急于求得‘河清海晏’剑和《铸剑谱》以助自己高升,却只以《铸剑谱》向九剑门门主邀功,并不知‘河清海晏’剑去向。‘河清海晏’是雌雄双剑,我立马想到你二位正合适。这么重要的剑若真是送给二位,那二位在罗三的心目中,地位肯定非同一般!” 老翁,“你混入天罗地网宗想必不仅仅是为了识破我二人?你都知道了哪些事?罗三今夜在向阳码头摆席,应是已中了你们的埋伏。你不在码头上,却跑到这里,难道他们已经遭了你们的毒手?” 刘婉,“你所料不错,今夜过后,这世上将再无天罗地网宗。” 老翁冷笑,“你未免太小看我天罗地网宗了。别以为找到了向阳码头,识破了我二人,抓了个罗三,就能破了我天罗地网宗。” 刘婉,“我在天罗地网宗混迹月余,自然心中有数。但是擒贼先擒王,今夜向阳码头上的五位当家、十二分舵舵主以及各码头据点内的重要大小头目都将被一网打尽。” “当然,还有两位这样的九剑门大人物,可比天罗地网宗的小喽啰重要,听罗三说九剑门门主还想召二位接替前头几位死了的统领重建杀手组织。没了贼王的天罗地网宗,再无以为继,所以我亲自来抓二位。” <

r> 老翁,“你可知我们是九剑门的大统领和二统领,就凭你也想拿住我二人?” 刘婉,“二位统领高看我了,我岂敢莽撞。我的朋友马上就来,今夜势必要两位统领给那些惨死之人一个交代。” 说罢她掏出手中火折一扔,那芦苇荡顿时被燎,天干秋燥,大火顺着芦苇顿时蹿了老高。远处有了响动,小煞和银铃领着兵马即刻就能赶到。 老夫妇二人见状一瞬间同时出手,火光中青光闪过,交织成一张绵密的大网朝刘婉兜头而来。 龙雀出鞘,长刀笔直雪亮,锋刃久未饮血,发出嗜血的吟啸,化作一道笔直愤怒的残影迎头冲向光网。刀光在一片光网中翻卷,却被牢牢缚住。 这二人手中长剑十分默契,双剑剑影纵横交织,相辅相成,来回穿梭井然有序,织成一张巨网,或舒展或收紧,纵使刘婉手中的刀刀锋无匹,却像只困兽,被网于其中。 龙雀刀在一片光影之中,冲不破,摆不掉,交织的双剑陡然变得凌厉,一剑将她制住,另一剑寒芒飞快地闪烁如片片雪花,一刹那间刘婉感到周身刺痛。 情急之下刘婉手中的龙雀刀一荡,她顶着青光硬退了出去。而浑身上下出现了数道破口,浸出道道血痕。 老翁哂笑,“能从我们网下逃脱的‘鱼’不多见,小娘子有点本事。你可知这剑法叫‘千刀万剐无处可逃’,你等不到你的援兵了,我们能在一隙之间杀了你。”言罢再度出手。 那张巨网又扑来,龙雀刀忙不迭地应付,双剑交替,簌簌翻飞,点点青光密密麻麻,好似在刘婉周身下起了雪。刘婉浑身刺痛,遍身染血,脚下一歪,差点摔进火堆,她忙拄着刀站稳。 她身上的的十字刀花是被二人一人一剑一正一反划的,先前是老翁出手划一剑,随后那老妪竟然在老翁下手的同一位置反向再划一剑,精准无误,绝不走空。刘婉感慨,“好默契的招式,好厉害的剑法!” 岸边火光冲天,照得这水边宛如白昼,二人的面目在跳跃的火光下十分扭曲,森然可怖。痛楚让人清醒,刘婉这才看清二人手上握着的是河清、海晏双剑。 她道,“河清海晏本就是一对情深意重的夫妇,铸成举世无双的雌雄双剑,据说此剑若由默契十足的伉俪所使,才能发挥雌雄双剑真正的威力。” 老妪,“这把剑的好处我们当然知晓,我们苦寻许久不得,还要多亏你将此剑送上门来。能死在此剑之下,是你的造化!” 刘婉一脸嘲讽,“河清海晏夫妇不愿替胡人铸剑多造杀戮而躲进深山,晚年子女绕膝得享天伦。反观二位,滥杀无辜,丧尽天良,怪不得你们的孩儿会早夭,最终落得个断子绝孙的下场。” 提到早夭的孩儿,顿时惹怒了老妪,气得她直发抖,“你口出狂言,找死!”接着一剑挥来,刘婉挺刀‘铛’地一声将她的剑打开,“你这种断子绝孙的人也配使河清海晏剑。” 老妪无能狂怒,“河清海晏?什么是河清海晏?他们才不配!我们手中缔造的天罗地网才是真正的河清海晏!” 刘婉哂笑,“你连身怀六甲的孕妇,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残杀无辜也配说这种话,真是大言不惭。” 老妪双目赤红,“这天底下谁都无辜,我那枉死的孩儿就不无辜!” 那老翁也道,“你说我们残忍,天底下谁又不残忍,汉人杀过胡人,胡人杀过汉人,异族互相残杀,魏帝登上北方霸主的宝座,难道他就没杀过别人?” “中原大乱的开端是前朝的八王之乱,贵人们太平时奴役庶民,争权夺利,胡人崛起就卷着钱财南逃,扔下万千百姓遭受胡人摧残和□□。这等人难道不残忍?” “当日我夫妇二人带着孩儿随流民逃到淮水对岸的梁国寿春城下,梁国守将担心胡人兵马趁机攻入,贪生怕死,始终不肯开门迎百姓入城,以致我儿颠沛太久,病入膏肓。寿春城外的流民饿死的,病死的,被追兵杀死的不计其数。南下的朝廷和守将难道不残忍?” “胜者为王败者寇,乱世之中以强者为尊,谁也不无辜,谁都不残忍!” 这话忽悠忽悠刚出茅庐的刘婉还行,但她的龙雀刀已见识过太多的人性丑恶,“英雄不当以成败强弱而论,刀锋所向应为有道和无道。中原从战乱走向安定,各族由互相排挤到和睦相处,大势所趋是融与和,而汝等挑拨离间,倒行逆施,激起各族再度互相残杀,是为无道!” 老翁,“那今日崛起的氐人朝廷与南逃的汉人朝廷,谁才是有道,谁才是无道?魏帝今日一统北方,焉知他日不会挥师南下?汉人朝廷在北方失了势,就到南方去奴役百姓苟且偷生,算什么有道?战争战争,要争就要战,天下并未一统,今日的和睦只是暂时的,受不受我们挑拨,总有一日大家还是会互相杀起来。我天罗地网

宗今日的一番作为,岂知不是为了他日的有道。” 刘婉,“你恰恰错了,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战从来不应将杀戮作为理所当然的手段!无论是战还是争,虽然避免不了杀戮,但不能心怀不仁。” 老翁,“什么仁不仁的,小娘子还是太年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等你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至亲惨死时,再来跟我理论心怀仁慈这件事吧。”言罢老夫妇二人又同时出手,双剑刺向刘婉。 说时迟那时快,平静的水面突然哗啦一声响,几名麒麟密使破水而出,牵着一张巨网飞身而起,扑向二人。刹那间,二老手中的剑光像一道飓风刷刷闪过,麒麟密使顿时痛呼,牵网的几人应声倒地。每人都被削掉了臂膀。 但就刚才二人分心那一瞬,刘婉趁机欺身而上,举刀斩向那位老妪,龙雀觑得一处破绽毫不犹豫劈下,“噗嗤”一声,老妪拿剑的右肩划出一条破口,那老翁见状忙挥剑来救。 小煞和银铃终于先一步赶到,从火光中一跃而起,一刀一鞭同时挥向海晏剑。 而刘婉手中的龙雀接连劈、剁、搂、挑、片、砍、削、抹,刀花翻飞,趁着那老翁被小煞和郡主缠住的一隙,各种招式如流水般招呼到那老妪身上。 刘婉刚才发现,这对鸳鸯合力使剑可谓配合得天衣无缝,密不透风,合则强,分则弱,只要二人不合力使剑,那老妪的剑法与她的刀法只在伯仲之间。 刘婉先是一刀劈中对方,接着抢下先机连出数刀,那老妪身上也被割了数道破口,眼下在刘婉刀下已出于下风。 见老伴受伤,老翁怒极,摆脱小煞和银铃护在她身旁,“阿丽,你没事吧!” 老妪捂住腕上的伤口,“死不了。”接着二人齐齐出手,一瞬间剑光又织成一张巨网,兜头扑来。 刘婉对小煞和银铃,“你二人缠住老头,我来对付这老妪。” 小煞和银铃心领神会。一人大刀气势如虹斩去,如苍龙出海奔腾豪迈地撞向海晏剑,叮叮当当,刀剑往来如昆山玉碎,小煞勉力应付。而银铃郡主的银鞭像一条风云中游动的小银蛇,灵敏婉转地缠绕在老头四周,劈里啪啦地抽向他,匆忙间,老头不得不抽剑应付这条灵巧的银蛇。 没了老翁助力的老妪,在刘婉的刀下越来越慌乱,刘婉像位刀法熟练的屠夫,每一刀都轻巧地精准地抓住她周身的破绽。她被牢牢掌控在刘婉的刀下。 刘婉拿捏定这老妇人后,想起她往日所作所为,再无耐心,长刀贯满劲力一个横劈。噗嗤声响,老妪惊恐地看着破开的肚腹,感觉到有温热的脏腑流出身体。 刘婉提着刀指向她,“开膛破肚的滋味如何?你也是做过母亲的人,却对一位即将做母亲的人下那样的毒手,今日也让你尝尝此中滋味。” 老妪面如土色,捂着肚子痛苦地喊道,“救我!” 老翁一剑卷开七星望月刀和银鞭,跳过来抱起老妪。四周兵马已集结完毕,弓箭手就位,引弓拉箭齐齐指向二人。那老翁仍旧不惧,一跃而起。羽箭裂空,万千箭矢飞向半空中的二人。只见那他甩开海晏剑,剑光化作圆盾,劈里啪啦荡开箭雨。 眼看二人要趁夜逃跑,刘婉连忙叫停箭雨,飞身朝老翁紧追而去,小煞和银铃郡主连忙跟上,指挥官兵的都尉调集兵马紧随其后围堵。 刘婉纵身飞跃,挺刀直刺前方老翁后心,老翁忙回身挥剑横挡。二人你来我往顿时过手十几招,紧接着七星望月刀和银鞭转瞬追至,一刀一鞭从他身后夹击。 老翁一手抱着老妪,一手挥剑忙不迭前前后后地应付。银铃郡主看准了时机,手中长鞭扬起,直朝他怀中老妪而去,他忙不迭后退。那一退露出周身破绽,龙雀和七星望月刀趁此时机一前一后同时刺来,一刹那双刀穿胸而过。 老妪痛苦混沌中突然清醒,大喊,“鱼哥!”那老翁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前的刀刃,卡在喉间的声音终是未发出来。二人同时拔刀,夫妇二人瘫软倒地,最后紧紧相拥,没了生息。 官府兵马陆续从四面八方涌来,有人上前收敛尸身,搜查四周。 龙雀刀尖尚在滴血,刘婉看了眼脚下的这对魔头,心中并无波澜,只淡淡道,“我们回去吧!”言罢还刀入鞘,转身而去。 沿岸的大火已被扑灭,轻浮的烟絮腾空而起,又从高处幽幽落下,直到尘埃落定。 围剿天罗地网宗的行动波及魏国各地,要抓的贼和要拿的赃极多,难免打草惊蛇而有漏网之鱼。 但向阳码头上天罗地网宗的重要头目死的死抓的抓;总舵和各分舵的账薄被一一拿住;他们在各分舵的粮草和三个铸造兵刃的据点已被官兵全部接手。折其爪牙,断其粮草辎重,九剑门元气大伤,单凭一些虾兵蟹将,再无死灰复的可能

性。 官府跟着进一步查漏补缺,逐一搜出天罗地网宗私造、藏匿兵器箭弩,囤积粮草,刺杀朝廷命官等诸般罪证。那张匍匐在整个魏国土地上的大网顿时被连根拔起。九剑门也好,天罗地网宗也罢,曾经在江湖上耀武扬威搅动风云的一大宗门就此风流云散。 当然,此事之后,刘婉和王戬并未完全掉以轻心。‘九把剑’还剩下门主、长老和左右二护法四人,这四位因不执行任务而甚少露面,躲藏于何处暂时不得而知。加之经此一役,九剑门仅存的一点势力已完全收起爪牙,暗中蛰伏起来,仿若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再无法进一步深挖。 另外,朝廷中颍川公勾结九剑门一事,牵扯出数名氐将也参与其中,意图谋害汉臣。此事牵连甚广,又涉及氐人的颜面,魏帝顾念旧情,没有大开杀戒。只是有爵的削爵,有官的罢官,皆贬为庶民,悉数发配至河西边关。 诸事终于告一段落。 天罗地网宗的覆灭,让向阳码头变得冷清许多,刘婉站在高处看着水面上百舸争流,有的向颖水下游而去去往淮南,有的从淮南而来去往中原腹地。 水面风平浪静,没有风雨的侵扰,没有战乱的波及,每艘船都可以安稳地抵达他们的目的地。 王戬看她看得入神,问,“你在想什么?” 刘婉,“我有点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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