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晓柔推开房门,信步行在院中,走过长廊,隐约可以见得凉亭内一身青衣少年坐于亭中,朦胧的月光落在他身上,看起来,竟是有些不真实。
清冷夜风拂过,扬起他一头青丝,他手中执着一个青玉杯,也不知从何而来,似是漫不经心地轻轻转动,仰头,一饮而尽。
闻得身后动静,他轻笑,微微侧目,“既然来了,不如喝一杯?”他扬了扬手中酒杯。
易晓柔静静看着他,分明知道他心中对自己是怨忿的,这样平静又友好的模样不过是他的伪装而已。
可她到底欠他良多。
易晓柔静静坐在紫凌对面,没说话。
他一手执起桌上玉壶,另一只手拿起青玉杯,晶莹的液体自壶嘴流出,醇厚的酒香就窜入鼻端。
他端着杯子递在她面前,他朝易晓柔抬了抬眼,示意易晓柔接住。
“如今你我两个可都算是成年了,也不是以前那两个吃点零嘴都要偷偷吃的小毛孩了,莫不是你难道还像以前那样?”紫凌口中说着暗讽的话,其中几分深义易晓柔心里也清楚。
易晓柔抿着唇,自他手中接过,放在鼻端,醇厚酒香更甚,其中参杂着一股奇艺的香,她眸底带起丝丝暗光,轻掀眼帘,看他漫不经心地喝着酒,眼角余光却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
易晓柔唇角溢出丝丝冷意,那干净却清冽的眸底,却带着点点悲凉,也仅是一瞬。
仰头,她一饮而尽。她翻过杯身,杯口朝下。
紫凌眸光一暗,也不知在想什么,漂亮的面容看不出半分神色,他执起玉壶,竟又往着放在桌上的青玉杯添满了酒。
他笑道,“十年前,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再抬眼,景色全变,竟撞上了穿越,这倒也算得上奇谈。”
易晓柔听着他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眸光幽深,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嗬”地一声,轻笑了笑。
“世界无奇不有,我们所见到的世界,也只是我们所见,却并非所有,双目所能看见的着实有限。”不复平日的惜字如金,她缓缓道。
“以前曾有人说过,这世界有三千世界,三千世界里又分三千小世界,若要说是奇谈,便也算是吧。”
紫凌眸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歪了歪头,又是如常的潇洒不羁的笑,“十年不见,变化真大。”
他看似揶揄的一句话,其中深意也只有两人才知晓。
“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这不也出于你们之口?”易晓柔道。
“唔,”他手掌成拳抵着下巴,笑道,“你竟也知晓,不过,这话由你说出口,倒是多了几分有趣。”
“呵……以人的皮囊,异类的身份,评价着人的话,对于你这个真正的人来说,自然觉得不适应。”易晓柔话中带着一股嘲讽之意。
“也是,哎呀,来来来!不说那些烦人的,喝酒!”他执起酒杯,看似不耐的甩了甩手,直接又从杯中添满了酒。
易晓柔深深看了他一眼,也不语,接过他添满酒的青玉杯,又是一饮而尽。
时间,就在闲聊与喝酒中过去了。
酒过三巡,已是月上中天。
少年双手交叉枕于头下,原本多情的眸子被眼帘盖住,看样子是喝醉了,嘴边还不时溢出声声没形象的打鼾声。
易晓柔看着他那样子,原来带着几分醉意的眸子瞬间恢复清明,她手中还执着未喝下的酒杯,手腕一翻,那酒就落在了地上,不多时,那落了酒的草地,“滋啦滋啦”冒着烟雾。
易晓柔盯着地上那模样,喉间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冷漠,嘲讽,却又隐隐有些悲凉。
她的手一甩,“卡擦”一声,杯子落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易晓柔看着那碎裂的杯子,像是坚定了什么想法,悠然转身,眸底带了不曾有的决绝。
右手微凝起刚恢复的幽冥之力,一掌拍向胸口,“噗”地一声,方才所喝的酒,如数吐出。
她也不曾想到,为了一个不甚重要的“真相”与“仇怨”,竟能让他卖了自己的灵魂。
这酒中掺杂着失心散,一旦饮下便会渐渐失去心智,沦为傀儡。
她是知晓的,刚才她在赌,赌自己与他的曾经的情分,结果,她终究还是输了。
输给人心。
其实早在当年,她就该知道的,在阿狼那件事上。
不过,只是认识了三个月,或许在那事情未发生过时,与他,也算得上朋友,只是现在,什么也不是了。
她也是知道那人不会用还没发明成功的试验品来让自己用,大概,他也是知道自己不会真正喝下。
或许,他正在暗中偷笑罢,笑自己的愚钝,笑自己所谓的情谊还敌不过别人的三言两语。
只是,她不是傻子,虽亏欠于他,到底也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而她也知道,失心散,只对于有魔性的魔类或自己这样的异端有效,他喝了,不过是寻常酒的作用罢了。
罢了,傻傻留在原地等着一个人偶然想起怜悯似的回眸,这样的贱,犯一次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