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庭离去之后,贯重央的房进来一名男子,身着官官服,头发花白,看起来有些年纪,但身板硬朗,眼神坚毅。男子恭恭敬敬地朝他行了一礼。
“贾善吗?”贯重央依旧端着茶杯,对着他姐姐的画像没有转身,“还以为你一直在生气,不会再来见本官了呢。”
“没错,下官还在生您的气”,这名名叫贾善的男子是赜洲洲相,他正一脸怒气地望着贯重央的背影,“就算为了追回朵昈殿下和赜侯,也不能对念茁的无辜百姓下这么重的手。”
“掠走朵昈殿下,这个罪名难道不重吗?”贯重央满不在乎地抿了一口茶水,“那么,洲相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是像当年背叛赜侯大人那样,再背叛本官吗?”
“背叛?”贾善哼笑了一声道,“背叛的人是赜侯,而不是下官。”
贯重央微笑着转过身来道:“既然如此,洲相这是有什么事要对本官说吧?”
贾善收敛了怒气,冷声道:“接到报告说,涞洲发生大规模暴乱,起义军不仅包围了游康城,而且还偷袭占领了瓦一城。”
贯重央稍有兴趣地眉毛上挑了一下:“哦,瓦一城不是有二十万守军吗?这么不堪一击。”
“据报,在遭到偷袭当晚,城守汗正带着二十万大军举城而出,半道儿在幽谷遭到起义军伏击,几乎被全歼。”
“那个蠢货没带过一兵一卒上过战场,居然还能当上瓦一城守,有今天的下场也不足为奇。只是这起义军倒是挺能干,他们的首领是谁?”
“首领名叫沨毅久,没什么背景,之前只是一介涞洲的地方官。”
“涞润冲,真是活该!”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这几个字,让人明显感到贯重央对口中所说之人的厌恶,“没有了瓦一的二十万大军,他也只剩北边丙贝城的六十万军队了,难怪……”
贯重央口中念叨着坐下来,陷入了沉思。
“大人真的打算协助尭国?”
“到了这种时候,洲相还有疑问?”贯重央把玩着手中的茶碗,“只要他们把涞侯交给本官处置,尭国想要做什么本官都不问。王室不珍视涞洲,任用奸佞在我们邻洲呼风唤雨、胡作非为,他们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贯重央说着,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轻笑声。
贾善蹙起了眉头,额头上出现了几排深深的皱纹,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许多。
贾善感到贯重央虽然对虹国王室恨之入骨,但他却并不打算亲手摧毁虹国,只想以一名旁观者的身份去见证什么,难道他心中也有疑虑?
此时的贾善的确没有时间疑虑,他甩掉了一干杂念,道:“下官明白了,这就去准备,先调集十五万军队进驻昼抗城。
说完,他站起身准备告辞。
“洲相!”贯重央声音冰冷地止住了贾善的脚步,“本官打算在三天之后将朵昈殿下也送往那里。
自从和贯重央谈过话后,昔庭一直心事重重,经常独自坐在房间一隅发呆。
贯重央对赜侯依旧怀有深深敬意这点确认无疑,但他心中的恨也无法让人忽视。而贯重央是否真的信那谣言,他并没有正面回答,但昔庭心中却已是疑问满腹。
她看着桌上堆放的那一摞摞从赖烈安那里要来的卷宗资料,并没有发现蛛丝马迹。
赜侯为何遭人质疑却不为自己辩解一言半句?
难道……
这不可能的!昔庭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两天,昔庭一直埋头研究卷宗,她不想放过任何细节。
飞芊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吃力地将茶盏放到了桌上:“殿下喝口茶吧,您已经坐在那里一整天了。”
昔庭抬起头来望了望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她站起身,止住了飞芊,自己提起了茶壶开始倒水。
“腿脚不利落就不要乱动了,贯重央还不至于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不给本宫用。”
说着,她让飞芊坐了下来,她自己也坐了下来。虽然拿着茶杯,但眼睛却还是盯着那些卷宗,突然道,“十年前的那场洪灾,赜侯从涞洲赶回赜洲,一路抢险救灾、救人无数,这些到底哪里不对了?”
飞芊不知她是否是在问自己还是在自语,将视线放到了窗外那漆黑的夜色,叹了口气道:“没有不对,只是、只是这一切没有发生便更好了……”
一切都没有发生……
昔庭在心中玩味着这句话,看似简单,实则是最难做到的。
屋内一时无人说话,甚是安静,可外面却传来了轻微响动。
飞芊不安地站起了身,只见一名穿着侍女服的女子,不经通报地走进了屋内。她神情慌张,不时地朝着门口望去。
飞芊微微上前一步,挡在了昔庭身前,怒道:“殿下寝室,怎可这般无礼擅闯?”
女子一怔,原就心慌的她似又受到惊吓。本已十分白皙的面色,现在变得更加没有血色。
她看了眼飞芊,便将视线落到了身后的昔庭身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福礼以示歉意。
女子低着头,但她那头梳理整齐的乌黑长发,倒是让昔庭觉得甚为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殿下,小女子冒昧惊扰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听到这温婉声音,昔庭似乎猛然想起什么,她将女子请进了里屋坐了下来。但女子仍旧战兢不安,身体微颤。昔庭倒了杯热茶,递到女子手中。
“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那日在贯大人房门前,我们见过面吧?”
女子点了点头,昔庭这才看清了她那带着忧郁的清秀面容。
女子喝了口热茶,稍稍定了下神儿后微微抬首道:“殿下,小女子是贯重央的妻子融京。我知殿下至此并非本意,所以融京今下来,就是要将殿下带离这里。”
融京心神不宁地将她的来意和盘托出,也令昔庭有些措手不及,只听融京继续说道:“今夜我家夫君外出不归,融京已在后门备好了马车。一会儿请二位屈尊换上侍女服,融京会派人护送两位离开。”
融京说完站起身,此刻脸上除了惊慌还有些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