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文学

第三十二章 日出东峰落于西

三人计较妥当,吃过晚饭后,就早早歇下了。次日凌晨,天尚未亮,三人便动身上山。 东峰峰高,夜深霜露重,越是往高处越是寒冷。为了迁就不会武功的王戬,王刘二人裹着皮毛披风,冒着冷风缓缓登山而行。好在山腰以上,积雪尚未完全化去,映着月光,照亮夤夜中的山路,并不难走。 两人拾阶而上,一路走走停停,爬了将近两个时辰,累得满头大汗,待到月隐星稀天将泛青时,方才登顶。 山路尽头,便是一处观日的山崖所在,崖上一株红梅凌霜傲雪,于寒风中盛开。梅树下一位老僧正在打坐,山风凌冽,他自巍然不动。 王刘二人相视一眼,再见他,似乎并不意外。二人走到老和尚身边,见他已入定,并不出声打搅,站在崖边,欣赏眼前盛景。 天光渐渐大亮,脚下云海翻腾,雪浪滚滚,茫茫无际。又过不多时,天际的滔滔云浪逐渐染金织锦,层层叠叠向着他们堆来。待到层云尽染,霎时霞光四射,一只金轮从云海中缓缓升起。 刘婉见此景,心胸不禁开阔起来,连日来的不快烟消云散,爬山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老和尚站起身,“施主可是有所悟?”这一瞬,老和尚又好似高僧一般,语调缓和平静,内敛睿智。 刘婉,“天地浩大,宇宙洪荒,而人不过是沧海一粟。” 老和尚,“善。所见即所得,你若能见天地之宽,心便能宽广,你若能识山谷高深,便能容下世间的高深。人虽沧海一粟,但你却能拥有你所见的天地。” 刘婉,“多谢老和尚指点!不知老和尚今日要带我们去哪里?” 老和尚摇摇头,“施主所到之地,并非贫僧指引,皆因你心中所向。前路漫漫,愿施主砥砺前行,得偿所愿。”言罢,飘然而去。 刘婉和王戬遥看他远去的背影一时错愕,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今天就这么走啦?” 日照峰峦,山间寒意褪去。二人目送完老和尚后,向青龙寺而去。 辰时刚过,尚未进寺,远远地就听见寺内阵阵练武的呼喝声。 刘婉和王戬刚想踏进青龙寺,两名手持棍棒的沙门闪出来拦住二人,“不知两位尊客因何事造访敝寺。” 王戬,“我们想进寺拜佛。” 其中一位沙门行礼道,“望二位尊客海涵。寺内早课尚未结束,此时还不能让外人进寺。” 刘婉望了望门内殿前空地上正整齐划一操练棍法的沙门,“那我们几时能进去?” 两个沙门互看一眼,却道“此时尚不方便,待会儿应该可以。” 刘婉追问,“到底是几时?” 两人却心虚地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王刘二人心下顿生疑窦,从未见过寺庙做早课,不让香客进庙的,而且为何连什么时候可以进寺都说不清? 这时,正巧寺内有一行沙门提着棍棒匆匆出门。隐约听见门内一人嘱咐道,‘一定要把他们抓住’。 要抓住谁?二人心中顿感不妙。刘婉急着想进去一探究竟,于是反复催促,‘何时才能进寺拜佛啊?’‘好容易上山,不能让我们白跑一趟。’‘爬山这么累,总让我们喝口茶吧。’然而两个沙门却闭口不言。 过了半个多时辰,方有一小沙弥过来跟门口二沙门耳语。随即,二人才将刘婉和王戬放行。 两人进了青龙寺却有些意外,这青龙寺完全又是另一种风格。瑶光寺华贵,白虎寺豪阔,朱雀寺气派,不难看出他们要么一直很有钱,要么近来突然很有钱,要么曾经很有钱,而青龙寺大抵是二人在清凉山中逛过最朴素的寺庙。 寺内一应青瓦素墙,殿内空空荡荡,极少看见宝物供奉,四面墙上只用粉彩绘了佛陀修行的典故。而寺内的佛像皆是泥塑雕像,少见的不镀金身。但刻像栩栩如生,比之金佛,似乎更加真切。陶土的油灯,草编的拜壂,陈旧的木桌,整座寺庙连件值钱的物什都找不到。 而满寺沙门皆着布衣袈裟,足蹬草履,路遇的年资稍长的老和尚,也未佩戴任何其他饰物。这些沙门皆干练精瘦,人人面无表情,方觉是常年苦修而失了喜怒哀乐。 王刘二人大感奇特。更为奇特的是,这寺里几乎没有信徒,与白虎寺的门庭若市相比,青龙寺可谓门可罗雀,一上午在寺内,除了他二人,竟无一位信徒到访。 刘婉站在廊下看庭中沙门练武片刻,王戬见她一脸凝重,轻声问道,“可发现有何不妥之处。” 刘婉,“上次你跟我说过,清凉山佛教分六家七宗,每一宗派都会根据自己所推崇的佛理创立一门功法,修行的同时以武强身。” 王戬,“我虽不懂习武,但

世间万物义理相通,看得出来这些宗派所创的功法气势都与他们各自的修行息息相关。” 刘婉点点头,“我细细观察过,朱雀寺的本无神功,似乎只有玉芝和玉树二位道人练到极上层。前日看玉树道人与白虎寺沙门斗法,他以一敌十,白虎寺几人围攻,在他身上根本占不着便宜。但除了这二位道人,朱雀寺其余沙门的本无功,似乎只入了门,个个功夫粗浅。” 王戬,“这大抵与朱雀寺的本无宗心法有关,对本无宗心法参悟得越深,本无神功就越能练至上层。玉芝、玉树二道人是得道高僧,领悟心法已至至高境界,才能施展本无神功的无上威力。” 刘婉同意王戬的说法。 她接着说道,“白虎寺的伏虎拳,重在实、快、猛、稳。这门功夫十分实用,勤加练习便能发挥其罡猛霸道的特点,打斗防身足够了。越是勤练筋骨,越能发挥这套拳法更威猛的力道。” 王戬,“那青龙寺的功夫呢?” 刘婉,“朱雀寺的本无神功在于修心,白虎寺的虎啸震山拳在于强身。青龙寺的沙门训练有素,每个人的功夫都极有章法,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章法适合协作。” 王戬,“那就是适合结阵?” 两人相视一眼,刘婉,“我在想,那天埋伏在南峰突袭我们的那十八个人,会不会就是青龙寺的沙门。” 王戬,“他们的功夫可有相似之处。” 刘婉摇摇头,“这就是疑惑之处,这十八人所用剑阵与青龙寺的沙门却是不像。” 两人一边说,一边在寺里乱逛。二人一路走着,发现寺内的人对二人的到访并不热情,路遇的每个沙门旁若无人般,见了二人远远绕开了。 王戬好容易抓住一位沙门问,“我们想拜谒你们青龙寺的住持,请问你们住持在何处?” 那小沙门眼神闪躲,怯懦地回道,“寺里出了点事,住持在处理。现下不太方便。”说完,他又低着头匆匆忙忙地走了。 王刘二人相顾无言,这寺庙越是神秘,二人越想探个究竟,便直往寺庙深处走。走了好半晌,又发现青龙寺比之朱雀、白虎以及瑶光三寺,虽然不够华美、豪阔抑或是气派,但殿宇和僧房的数量明显更多,且占地更宽,算得上这几座寺庙中最大的一座。 寺庙虽素净,却别有一番古朴。许多砖瓦可依稀看出乃前朝之物,而非新近修葺的殿宇。在几处碑上,竟有些不甚有名的汉朝人为青龙寺写得赋,题的字。可见青龙寺建寺年头日久。 寺庙虽然没有华丽的佛塔,但走到后院却有一座六层八角楼,八角楼十分精巧玲珑,飞檐斗拱,绣桷盈风,一砖一瓦一梁一柱巧夺天工。每层檐角垂铃,风动铃响,扣人心弦。 抬头一看匾额,上‘藏经阁’三字,只是这藏经阁窗户紧闭大门紧锁,门口还守着两个手持木棍的沙门不允外人随意进入。王刘二人围着八角楼转了两圈,只好离去。 逛了一圈一无所获,两人来到一处供香客休息的客堂,客堂一侧墙壁的架子上摆满了经。王戬走过去随意翻了翻,看见一卷卷轴却突然走不动了。 刘婉,“你在看什么?” 王戬,“青龙寺的寺志。” 王戬将卷轴递给她,“你看看。” 王戬,“这卷轴上记载,青龙寺至少有三百年历史。” 刘婉,“这么久?” “如上所载,早在东汉初年,便有一位天竺胡僧经西域来到中原。他一路化缘传教,来到清凉山,被清凉山东峰日出金光四射的景象吸引,认为这是佛光普照。便在峰上驻扎下来,建起一座草庐,一边修行一边在此传教。这座草庐就是青龙寺的前身。” 刘婉看了看卷轴,“这是清凉山记载有史以来,最早的沙门和寺庙。” 王戬,“从这上面可以看出,青龙寺的第一位沙门算得上是整个清凉山佛教的祖师爷,且青龙寺曾经独领风骚十分辉煌。” 刘婉明白了这里阔大老旧古朴不华丽的原因了,“只是后来教众越来越多,中原佛教又分出了六家七宗,在清凉山自立门户的宗派和寺庙也越来越多。加之拓跋鲜卑迁徙到此,他们的汗王笃信佛教,每代汗王又有宗派之别,才有朱雀和白虎二寺渐渐得势,青龙寺逐渐没落。” 王戬点点头,“应是如此。” 正在这时,寺庙突然铛铛铛敲响寺钟,洪亮浑厚的钟声响彻整个东峰。只见寺中沙门匆匆往西侧的讲经堂而去。 过来两个沙门,对王刘二人道,“两位施主,我寺住持召开法会,眼下不便待客,还请各位暂时离开。” 刘婉,“我们自己逛逛不行吗?” 那二人只说不行,用两

根棍子连拦带推,将二人逼着往外走。二人只好作罢,从青龙寺出来。 刘婉探访青龙寺意犹未尽,想着或许风叔会有其他的收获,一直翘首盼望风叔快点回来。然而直到夜里,两人仍不见风叔回来。 刘婉急得在屋里团团转,几次提出自己上山再暗中查探一番。王戬却劝道,“风叔轻功极佳,他若遇见危险,在人眼皮子下溜走,等闲之人也未必能捉得住他。” 又等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晌午,仍未见到风叔,两人决定吃过午饭再上东峰找人。没曾想一出门,却发现街上似乎比往日更紧张,一些官兵和沙门都在四处搜查。 王戬和刘婉来到第一日落脚的食肆,掌柜和跑堂人见了二人,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王戬趁机打听,为何街上突然出现了这些官兵。掌柜才说,昨日青龙寺有位佛图户逃走了,已报了官,官兵们和寺里的沙门正在搜查。 王戬和刘婉二人听说青龙寺昨日有奴隶逃走,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 昨日上午,整个青龙寺气氛诡异,原来是寺里在忙着抓人。二人猜测难道是风叔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不知那青龙寺要捉得人,到底跟风叔有没有关? 王戬见刘婉焦急,安抚道,“他们还在搜查,反而是好事,说明他们还没抓住想抓的人。” 刘婉问,“之前风叔有和你约定暗号吗?” 王戬点点头,“有的。这两天青龙寺追得紧查得严,说不定风叔正躲在某个地方避风头。我们待会儿去山上找找看。” 吃罢饭,两人又上东峰游览一番,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便看到风叔留给王戬的暗号,王戬便让刘婉暗中记下。 入夜后,王戬独自到食肆用饭,与掌柜和跑堂人闲聊。而刘婉则偷偷溜出去,直到半夜子时才回来。她不仅带回来风叔,风叔还背回来一位重伤昏迷之人。 风叔,“郎君,这位是我们的同僚,麒麟密使贺四郎。昨日清晨,我趁着天不亮暗探青龙寺,途经青龙寺藏经阁时发现里面有响动,我暗自过去窥探,看见屋内好几位失踪的麒麟密使正跟青龙寺的沙门打斗。” “那些沙门持剑甚是凶残,杀人不眨眼,顷刻间好几位同僚丧了命,只剩下贺四郎一人孤身奋战。我抢上前去救下贺四郎,想带他逃跑。但那时已惊动了寺里的人,寺里的沙门都拿着剑追杀过来。我以为逃不掉了,这时那位我曾在林中遇见的疯老和尚突然出现。他带着我我们几经周折,翻墙逃了出去。” “那老和尚带我们逃到一处隐蔽的山洞内,嘱咐我们藏好不要轻举妄动,他却跑出去将追杀我们的人引开了。” “这两日我带着贺四郎躲在山洞中,一直听见附近不断有人四处搜查,所以不敢轻易带着贺四郎下山。直到今晚,山上的搜查才稍稍松懈,正好又有刘娘子过来接应我们,我们才逃了出来。” 原来昨日清晨在崖上看见老和尚,当是他刚刚救过风叔和贺四郎,看来他应是无恙。 王戬问,“贺四郎怎么说?” 贺四郎身上除了新受的刀伤,还有一些淤青勒痕,应是被羁押殴打所致。三人刚才已经给他包扎过伤,喂过水,但仍是昏迷不醒。 风叔摇摇头,“我自救下他,他一直昏迷不醒。” 正在这时,贺四郎似乎听见了三人的谈话,他迷迷糊糊地想睁开眼,喉间努力地发出声音。三人立马凑上前,见他缓缓吐出三个字,“藏经阁有密室”说着,他勉力地抬起右手。 王戬刚握上他的手,他终于力气耗尽又彻底地晕了过去。王戬掰开他紧握的拳头,那掌中握着的,正是一枚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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