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江南忽然提出的要求,老王媳妇转动着眼珠,并没有马上答应。
但江南并不给她犹豫的机会,他双手沿中间拽紧谅解,就准备现场撕毁,老王媳妇见状,上去就想抢回来,却被江南巧妙地移开。
见硬来不好使,老王媳妇连忙向江南发毒誓保证,等警察那边处理完,她就马上支付赔偿款。但,却被江南断然拒绝。
看到这一幕的闵欢,猛然间像被人打了脸。这老公还没救出来,答应的赔偿就这么推三阻四的,找各种理由,这要是等人出来了,再去找她要这个钱,还不知她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可笑的是,她刚刚,竟然就是被这样一个出尔反尔的人,给打动了,还入戏相当深,以至于动容到,都没仔细看谅解中的具体条款,就神经大条的把字签了。
此刻,江南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当闵欢的思维跳到这个节点时,顿觉后背发凉。
若等老王媳妇把这个交给警察,就意味着,他们之间已经达成了私下和解,到时候,不管条款里有多少坑,她都只得自吞苦果。
通过这件事情,闵欢发现了江南与她的不同之处。
他行事恪守底线,绝不妥协。
而她,虽也有自己的底线,但这条线,却时常因为别人的言语而放宽,而且放宽的尺度,常常都超出她自己的预料。
“丫头,你现在就当着她的面,把店里被砸导致的损失,全部统计清楚,小到一个杯子都不要落下。”正值闵欢做性格对比时,江南忽然扭过头,看着她说道。
看江南不计前嫌,为维护她的利益,降下身段和老王媳妇这样出尔反尔的人周旋,闵欢心里涌起无法言说的温暖,以及莫名的愧疚。
知道他才是真心为自己的利益考虑,于是,便没有再说什么,听话照做地去忙碌起来。
因为几乎都是大件,盘点起来并不琐碎,没用多久,闵欢就拉好了损失清单,并把它直接递给了江南。
接过单子,江南对着屋内又巡视了一遍,最后,让闵欢又加上一笔款项,作为砸店当天对营业造成影响以及店内声誉受损的赔偿金。
等闵欢加上后,江南要求双方在损失清单上签字确认,这所有的程序走下来,他都认真严谨得像个律师。
在极不情愿中,老王媳妇为减轻老公的刑罚,只得按照江南的要求,现场把钱转到了闵欢卡里,从江南手中再次拿回谅解,带着孩子凄然离去。
此时的店内,没有了女人和孩子的哭泣,刹时变得安静了下来。
但越安静,闵欢却越觉得越心虚,她甚至都不敢拿正眼打量江南,只是垂着头,双目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特别没有原则和底线?”
当这句话问出口时,闵欢已经做好了被他责怪的准备。
意外的是,江南只是宽容的笑笑,反过来安抚道:“丫头,你是个善良的好女孩,做自己并没有错,他们利用你的善良,是他们不对。你别想多了。”
听到江南这温润如细雨的话,闵欢忐忑不安的内心,此刻深深感受到被认可,被接纳,被尊重、甚至被懂得。
这,是她多年来一直寻找并渴望的感觉。
只是,完全没有想到,这感觉,不是来自父母,也不是来自亲朋,而是一个在生活中完全没有任何交集的陌生男人。
江南虽然没有说任何埋怨她的话,但闵欢心里其实很清楚,像老王媳妇这样的人,并不会因为她的宽容,就从此不再针对她。
抛开生存不说,市场上这么多年,她的行为以及思维模式,早已成了惯性。而恰恰就是这个惯性,是个极其无敌的东西,并非几句保证,就可以改过自新的。
正因为心里啥都明白,因此,江南的这份不怪罪,不指责,不否定,让她更加动容。
也可能,这过去的半天,太过于精疲力尽,致使当下的智商有点掉线。
此时,她觉得应该给江南点语言上的回应,但想了半天,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又不想没话找话,自寻尴尬。
于是,就只好回以满是感激的眼神。
砸店的人已悉数抓获,赔偿的钱也已进入口袋,后面除了配合警察录入口供,基本上这场天降横祸,也算就此翻篇了。
闵欢心中的压抑,逐渐得到释放,神经松下来的她,顿然像被放空了一样,有种抽丝剥茧的无力感。
腿酸脚涨的她,特别想窝在沙发上歇会,但出于礼节,还是先邀请江南入座,此时的江南,似乎也注意到她脸上的疲倦,闵欢这么一说,他马上意识到什么。
于是,两个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望向沙发。
但进入眼帘的,却是散落在沙发跟前,那比比皆是、尖锐无比的玻璃碎片,让人根本无处下脚,好像稍不留意,就能把鞋底扎穿似的。
看到这还未来得及清理的现场,闵欢为自己感到难堪,正准备去收拾,谁知,江南却先她一步把扫把握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清扫起来。
他一个堂堂集团董事长,怎么能帮自己干这粗活呢?
闵欢受宠若惊、惶恐不安,忙上前去争夺,江南见闵欢过来,忙往前挪步,半弯着的腰,忽然挺直了起来,把玻璃残渣挡在身后,手也下意识的躲开。
慌忙去争抢的闵欢,在江南往前挪步挺身而站的瞬间,不偏不倚地撞在了江南的怀里。
她瞬间羞红了脸,忙像触了电似的往后连退几步,站稳后,两只手拘谨地垂在身体两侧,不自然地搓着裙子两边,头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
“闵欢,你电话咋回事?我和陈野半天都打不通!”正在气氛有点尴尬时,伊茉咋咋唬唬的声音,忽然传了进来。
这忽然出现的声音,惊了江南和闵欢,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口。
而此时此刻的伊茉,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从惊诧到夸张的眼神,直直落在闵欢刚撤回来的身体上,复杂而又意味深长。
但她很快收起自己的一惊一乍,把目光移向江南,嘴角翘起的好看的弧线,冲江南低眉颔首,假装报歉地说道:“我什么也没看见啊,真的什么也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