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顾醒风面上不起波澜,神色却是带了些认真, “你向来能言善辩,依我看也只是纸上谈兵,说得热闹些罢了?!读万卷,你何曾读过?行万里路,你又何曾走过?” 路南枝被噎得面色一僵,随后嘴角却缓缓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来,心想,这可是你逼我的,便说道, “醒风师兄,你可知道这世上,有种东西瞬间便能将两人的心思传达,即便相隔万里,也丝毫不受影响?” 顾醒风闻言一怔,随即便道, “世上怎会有此等物品,若真有这等奇物,怎会连听都未曾听说过?” 路南枝笑容不变,想你要是听说过手机,那倒真是活见鬼了,只是故作神秘的说道, “先前我四处讨饭时,曾偶遇一高人,也只是听那高人有此一说,心中也颇觉神奇,这才说与醒风师兄一听。” “高人?” 路南枝点点头,露出一副仰慕的样子,却又听得顾醒风说道, “怕是那高人姓路名南枝吧,你不仅能言善辩,故事编得也颇为精彩。” 路南枝冷哼一声,却也并不辩解,这话说给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听怕也是让人难以相信,只得暗自叹了一声,拿起换来的衣服说道, “醒风师兄,如今我们两个这等模样实在有些招眼,不若换了这身衣服,再乔装打扮一番,也好避开贼人耳目。” 顾醒风看着那衣服并未说话,路南枝便有些着急,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及顾及形象,刚要劝说两句,便听到顾醒风说, “也可。” 路南枝这才舒了一口气,拿起衣服便递给他,自己则转身换上另一件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裳。 待换好了衣裳,路南枝这才又转过身来,却见顾醒风虽穿着粗布麻衣,却依旧不掩其风华,他微垂着头,眼睛紧闭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虽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却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局促流窜在空气中。 路南枝心中暗笑,故意咳嗽了一声,顾醒风这才复睁了眼,清冷的眸子却是瞪向路南枝,冷声道, “走吧,再耽搁下去,怕是无心也要将你的四肢砍断,再好好供养你余生。” 顾醒风身上泛着冷气,说话也硬邦邦的,路南枝见状,略一寻思,便知这人是在嫌她不管不顾的在外人面前随意脱衣服,全然不顾男女之别。 路南枝暗自叹了口气,也不想再做这口舌之争,只说道, “醒风师兄姿容无双,粗布麻衣也难掩风华,故还需做些修饰。” 说着便伸手要去解散他的头发,顾醒风却侧头躲开,眸中寒气更胜, “路南枝,你要做甚?” 路南枝看着他,声音也冷了下来, “如今逃命最为要紧,醒风师兄就是再不耐也请忍上片刻,我路南枝并非洪水猛兽,更不敢趁机占师兄便宜,师兄大可放心。” 说完,路南枝也不待顾醒风答话,便自顾自的将他的头发解散,又胡乱揉作一团,一边揉一边又撒上一些干土,这一通操作下来,顾醒风的头发已和路边的乞丐并无区别了。 头发弄好后,路南枝又从地上抓了一把青草,于双掌之中搓出草汁,便将草汁和干土一同抹到了他的脸上,待涂抹完毕后,顾醒风清俊容颜已不剩多少,如是刻意垂目佝身,也并不十分显眼了。 忙完了顾醒风,路南枝自己也如是操作了一遍,只一会儿,又一个乞丐模样的人出现了。 路南枝不管顾醒风作何想法,又道, “醒风师兄,接下来我们便伴作乞丐以避人耳目。” 说完便转过身蹲到地上,等顾醒风爬上来,可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声响,便晃了晃背在身后的手,催促他快些,又等了片刻,还不见他动作,心上便起了气,转身想与他论说一番。 可刚过转来身,谁知顾醒风已经要爬到她的背上,这一转身,两人竟以鼻尖相对,登时双方都惊讶得瞪大了双眼,只这一瞬,两人的身体都失去了平衡,顾醒风便直直的将路南枝扑倒在地。 路南枝慌乱间仍怕顾醒风恶人先告状,便将双手举过头顶,嚷道, “我什么都没做,是你自己扑过来的!” 话刚说完,眼前便出现顾醒风的脸,他撑着双手,两人隔开了一段距离,可那清俊的容颜是肉眼可见的阴沉,就连一向清冷的眸子里也带着怒意,他缓缓地开口道, “路南枝,你再敢多一句废话?!” 路南枝毫不畏惧的看向他,嘴角却是灿烂的笑,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
对吗?” 说完便用力一把将顾醒风推开,自己则坐了起来,又转身蹲了下去,催促道, “还请醒风师兄快些,迟了,那无心不知又要砍了谁的手脚了!” 话落,路南枝便觉背上一重,她深吸一口气,憋红着脸站起身来,这才又继续往人多处逃去。 这一走便走到了天黑,路南枝背着顾醒风混入了一群乞丐中,也不赶夜路,只是随着那群乞丐回了他们落脚的破屋中。 她与顾醒风独坐在角落,听着另几个乞丐聊天,经了先前一事,两人之间也没什么言语。 路南枝倒也不在意,只是靠在墙上,不一会儿便有了困意,她强撑着眼睛,可终是抵不过疲惫,睡了过去。 正自睡得香时,路南枝便觉有人推她,她猛然间睁开眼睛看向顾醒风,只见他一脸凝重,轻声说道, “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门口便进来几名手持利剑的黑衣人,路南枝暗叫糟糕,忙低下头来,只拿眼角的余光扫视情况。 那几名黑衣人见是一群乞丐,其中一人便想转身离开,却被另一人拦住, “既然来了,总要搜查一番。” “你看不见这是一群乞丐吗,脸上全是污物,难道还要我帮他们洗干净了供你查验?!” “小心无过错,主人的手段,你我一清二楚。” “好,那便依你,谁不知道你是主人面前的红人?” 那名黑衣人语带不屑,说完便抓住一个乞丐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来,随后便朝他面上啐了几口唾沫,恶声道, “自己将脸擦干净!” 那名乞丐被眼前的阵仗吓得浑身直哆嗦,忙双手合十,痛哭流涕的求饶道,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那黑衣人却皱了眉头,上去便是一个大耳瓜子,直打得那乞丐嘴角流血,更是吓得另几个乞丐瑟瑟发抖,那黑衣人阴森的说道, “自己将脸擦干净,别让我说第三遍!” 那乞丐早已被吓得忘了疼,只得哆嗦着手依言照做,便用那脏污的袖子擦脸,擦了几下虽仍是污浊不堪,却已能看清面目,那黑人便将乞丐像扔垃圾一般扔到了一旁。 路南枝见此便心中一凉,若是如此,她和顾醒风两人均是在劫难逃,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选择主动出击。 路南枝想到此处,便一咬牙,面露痛苦的扑到顾醒风身上,一面摇着他的身体,一面大声哭道, “哥哥?哥哥,你这是怎么了!哥哥你不能离开我呀,村里生了瘟疫,爹娘和全村人都死光了,只你我二人逃了出来,你万不能就这样丢下我呀,你叫我以后怎么办啊?!” 众人突听得哭声,便顺着那哭声看去,只见一满身脏污的女孩正抱着地上的一个人摇晃着。 地上那人只虚弱的躺着,似是已没了声息,细看去,只能看到那人半个侧脸,也是脏污不堪,却是看不真切。 只那人的嘴角还吐着白沫,颊上也泛着青色,再一想到刚才那女孩的话语,众人心中便不觉一凛,忙用手捂住了口鼻。 那女孩说着,脸上全是泪花,又扬起头看向那几名黑衣人,顿时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忙扑了过去, “几位大爷救命,求你们救救我哥哥,我愿做牛做马报答几位恩人!” 只是还未碰到黑衣人的衣角,便被那黑衣人当胸一脚踹了过去,只听得一声惨叫,那女孩便飞出老远,她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半天才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那黑衣人对另一名黑衣人道, “快走,这下好了,人还没抓到,别先染上了瘟疫。” 说完便快步走了出去,另几名黑衣人彼此对视了一番,最后达成一致,也一个个的都走了个干净,瞬间破屋便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胸口剧烈的疼痛令路南枝团缩着身体,直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挣扎着爬起身来,可额上却满是汗珠。她想去门口处查看情况,可刚走了两步又吐出一口鲜血来。 路南枝心中慌乱,此时却是也顾不得伤势,只是胡乱一擦,看那些黑衣人已经走远,便转身回了顾醒风身旁,蹲下来,悄声道, “醒风师兄,咱们快走!” 顾醒风略微迟疑,便又爬到那瘦弱的背上,问道, “你伤得如何?” 路南枝咬紧牙关,再没了说话的气力,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便背着顾醒风朝门外走去。 四野无人,月朗星稀,路南枝只顾闷头逃命,时间已不多了,若那些黑衣人回过神细细想来
,便会发现事有蹊跷,待返身追来,到那时便是插翅也难飞了。 这样想着,路南枝又加快了脚步,她后背的衣衫已经湿透了,呼吸声更是粗如老牛,胸口的疼痛也随着呼吸在急剧加重。 路南枝看着漆黑且幽静的前方,脚步不敢有丝毫停顿,她想活,可求生的欲望再强烈,也抵不过吃不消的身体,她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眼前也越来越黑,似是有些看不清路了。 “路南枝,放我下来。。。。。。” 顾醒风清冷的声音传来,路南枝虽能听到,却是已无力再回头,只说道, “醒风师兄,活着怎这般不易。。。。。。” 话虽说出了口,但却没有声音,只余粗重的呼吸声。 走着走着,路南枝便彻底停了下来,她的目光怔怔的凝视着前方,里面盛满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