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尽是无尽飘渺,应霁尘置身其中,缓缓睁开了双眸,黑瞳随意瞥一圈四周,随后眼眸里带了一丝温柔眷恋。 “是你吧……” 步子迈开,脚下随即荡起水纹,以应霁尘为中心,传向四周。 “这几天,总觉得你就在身边。很奇怪,我竟然觉得十分亲切。这可真是独一份的奇事。” “你们两个有旧情,你护着他,我稍稍能理解一些。但你对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毕竟远水难救近火,你就安安心心地待在家吧。” “我们会见面的。”一道清脆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出,在四方虚象里重叠,消散。 “是吗?等真到了那一天,”应雾尘从心底里生出一丝温暖,“你就动手,杀了我吧……” - 古朴单调的小屋里,一滴热泪自眼角滑下,流进了鬓发中。应霁尘自虚境中脱离,睁开的瞳眸中久久没有聚焦。 收回心神,感知到外面的结界也被撤去了,估计南时渝他们早就趁着这个空档走了,只得叹息一声从榻上起来。 打开房门,外面密密麻麻地站了一院子的人,杜应星也在其中。 众人见应霁尘醒了,双手交握正要屈膝跪拜,应霁尘却是挑挑手指制止住了:“在我面前,不用行跪拜之事。” 眼神扫过下方:“何事?” 杜应星往左右两边看看:“我等一众自安此地,虽是凶险,却也比外面好。近日得贵主相助,除去山中层层业障,我等自要前来感谢。此地虽无雀宝,亦有不轨之人入山,实在是令人烦扰,山中长辈商议着,此番趁此壤僻新界,成一方外之境,也好让众等小妖安居。今日前来,也是斗胆恳请贵主,入主此境!” “恳请贵主,入主此境!”众人齐声应道。 应霁尘脸色没有丝毫动容,显然是对他们所说的不感兴趣。 “我有家,各位还是另择新主吧。”说完便没了身影。 - “唉……”应霁尘戳了戳靠在墙壁上的人,“你还好吧?” 一只青影握住一把银霜宝剑,虚虚地靠在墙角。 应霁尘握住那人的手,将自己体内的力量传送过去,那人却是好半天没动静。 应霁尘脸上渐渐浮现倦色,嘴唇上的血色也褪去了半分。 “你替我想个名字吧。”应霁尘知道那人尚有意识。 没有应答。 “霁尘……你觉得怎么样!”气若游丝的气息多了一丝生机。 还是没有回应。 “我可以冠‘应’姓吗?”语气带了一丝怯。 四周只有死一般的静。 - 期舒云站在船板上朝林思落挥手,等到林思落上了船后,帆扬起,便是离岸远去了。 期舒云跑到林思落跟前:“姑娘!你走了两天,可算回来了!” 爱抚期舒淮的动作慢了下来:“我走了两天?” 期舒云不解:“那不然呢?” 想来是那重重业障模糊了时空…… 林思落揪住期舒淮的耳朵:“没什么。这小淮是不是长大了点?” 期舒云没太注意,听林思落这么一说也伸手捏捏自家这灵宠:“好像还真是。你们走后,这小淮从姑爷房里叼出来一个果子吞了,这两天一直有点蔫蔫的,今天见了姑娘才精神些。” “那你知不知道之前南时渝在房里练丹啊。”林思落手上力道重了些,“闻着味见了好东西你就敢吞,也不怕你哪天小命就不保了!” 期舒淮见林思落有些凶就飞走了,大约是去找期古去了。 “舒云,你也该教点小淮自保的术法了,它现在除了能吃能喝会飞之外,还会干什么?” “那等我们到了虬墨,我把小淮收好点。” 林思落气笑了:“你这是在惯着它。不过舒云你刚才叫南时渝什么?” 期舒云倒是坦然:“姑娘你连他家师父都见过了,我看他那宅子也不住什么人,你们两个就差几匹红纱的事,我就当……提前适应适应了。” “难得见你悟性这么高。”林思落由哀夸赞,“没白疼你!” 提到南时渝,期舒云又问道:“对了姑娘,怎么就你一个人,姑爷和先生呢?” 林思落伏船舷上:“他们也有自己事情要去做的。” 回忆再次闪现到青州,那天剑拔弩张的时候,南时渝毫无预召地捂住胸口,瞳眸也变得了一片赤色。 林思落担心他
这时候血盎发作,正要动作之际却在对上南时渝的视线后怔住了。 那眼神,突然变得很沉稳平静,是俯视一切的眼神。 余光里应霁尘和闻人木樨都昏倒了,应霁尘依旧是有杜应星搀扶,“南时渝”却是没有去扶闻人木樨,任由他倒下倚靠着树桩。 随后自己亦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三人己离了青州地界,过后问南时渝当时是怎么一回事,南时渝也只是摇着头,说自己也不知道。 随后两人商量一阵,南时渝带着尚且昏迷的闻人木樨走了,林思落则是按既定计划北上虬墨。 若是应霁尘寻不到人反倒是来找自己,林思落也不太担心,毕竟就这些天看来,应霁尘是魔不假,却不好嗜杀,为魔也是光明磊落得很。 除了强弱之道,这也是林思落和南时渝明知应霁尘对闻人木樨杀心尽现,却仍然真心叫她一声前辈的原因。 又不免想起杜应星提及的禁制一事,仔细想想,也不无道理…… “姑娘,发什么呆呢?”期舒云的手在林思落没有聚焦的视线前晃了晃,让林思落稍稍回过神来。 “没什么。”林思落扭头看向期舒云,“对了,舒云,虬墨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期舒云一脸骄傲:“姑娘,我办事,你放心。姚姑娘给的玉确实管用,虬墨那边正忙活着呢!” 千里之外,虬墨西郊外的一座傍山别院内,精明干练的侍从或酒扫,或布置,个个皆是忙得不可开交。 管事的混在其中督促:“这里!再放一处架子!” “山泉里的水引过来了没有!” “院里要摆的花到了没有?” 这时门口跑过来一个小厮:“宴会的通客名单。” 管事的接过打开来看,视线落在一处,随后不禁皱眉看向传物的小厮,小厮只是恭敬:“千真万确,是公子的亲笔信。” “行,我知道了。”管事的合上手里的名录,又在别院里待过一阵,随后便走了。 日暮时分,一份烫金的赏菊宴的请柬送进了庆王府里。 三天后,别院庭前。一大片的菊花开得正艳,身披革带的人陆陆续续走进别院,不消半日院子里便是立满了人,成群地聚在一起,或说着“许久不见”的话语,或谈论着就近的见闻,但更多的,还是在探讨今日的赏菊宴。 而在幽静的侧门处,一群人悄无声息地被侍从引了进来,落座于一旁的水榭里。 自山间引过来的泉水顺流而下,更兼有垂幕四周的纱帘,也是迷蒙了外面的人的视浅,只依稀看到帘后端坐的人影。 众人也无意去探寻,晃过一眼后又跟身侧的人闲聊起来。 日悬高头,却迟迟没有开宴的动静。 帘沙被一抹微风挑起,冯浩俯身万俟纰耳侧:“殿下,我们的人,进不来。” 假寐的瞳眸缓缓睁开,眼神里满是清明。“若是进得来,哪才是贻笑大方。” “可外面……”万俊纰又闭上了眼,冯浩便识相了禁了声。 水榭外传来了一些动静,好一会都没消停。 冯浩走出去看,回来时手里捧着一盆花。 万俊纰看着那盆花:“这沛公子买下全虬墨的菊花办了这赏菊宴,又将这一院子的人晾在这里半日,当真是……意气风发。” 对面空了半日的几处水榭也渐渐现了人影,也不知里面坐着的,又是谁。 “殿下三年前也曾以菊花宴邀约,这沛公子却是置之不理。如今再置菊花宴,却是他做东。” “别忘了,现在整个虬墨,下至街头百姓,上至我那侄儿,可都知道,这冠绝瓦舍的沛公子今日在这西郊别院设宴。若非曲溪外出虬墨,这几处水榭中,恐怕得有他的一席之地。”嘴角微微勾起,“如今也不矢为一个千载难逢之机……” 曲溪也是个张狂的,想去的地方就没有他不敢涉足的。 四下里,乐声奏起,院中的圆台上更有蒙面侍儿挽剑轻舞。院子里众人纷纷看向圆台。 “竟还有歌舞!沛公子这又是唱得哪一出?”有人调侃。 亦有人附和:“这是转性了?” 众人饶有兴致地看着,院门却在这时候打开,是林思落一行人到了。 斗笠下,一双慧眼扫过周围,最后定在万俟纰落座的水榭上。 林思落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径直朝水榭走去。众人的目光又跟随着林思落,眼中皆有惊奇之色。 “这是……沛公子?”其中一人稍稍缓过神来开口问道。
“还有谁能让期家兄妹跟随左右?”身旁的人反问。 “今日这宴……的确不一般……” 依旧有人将来人拦在水榭之外,林思落亮出一枚玉符,护卫才又让林思落和期舒云进入了水榭。 “殿下。”苏浩轻叫一声。 万俊纰再度睁眼。 林思落站定,看着万俊纰的背影,叫了一声:“纰伯伯。” 万俊纰起身,转身看见斗笠下林思落的面容,竟是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枝梨,你终于肯回来了……”林思落依旧如以前那样避开了万俟纰的触碰。 “纰伯伯真是将我挂念于心,不远千里,也要让我回来。” 万俊纰瞥一眼冯浩:“底下的人下手没个轻重,让你我徒生了嫌隙,我已经教训了他们。枝梨莫要辜负了我的苦心。” “我自是明白的。”林思落拿过身后期舒云端着的一杯酒,又将另一杯酒递到万俊纰面前,“庆王殿下的苦心远至不毛北荒,又遥至十二年前的无象案,庆王的一片苦心我都记在心里。三年前你我错过了一场赏菊宴,今日我做东,就此补上。”说完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拇指轻轻擦过酒杯,万俊纰总算是明白了:“林沛……沛公子……原来如此。” 万俊纰也将酒饮下,随后便捂住小腹,面露苦痛之色。手里的酒杯也滑落,碰落在地便是碎得四分五裂,在水榭中发出清脆的一记声响。 冯浩上前搀扶,同时一柄枪尖抵在了林思落喉间。 林思落也不躲,只是冷眼看着,抬手止住了身后期舒云的动作。 “冯首领应该明白,抱病在府的庆王今日来我这西郊别院赏菊,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会很麻烦的。” 万俊纰忍住腹中绞痛拦下冯浩的手:“枝梨长大了。” “庆王的这一句长大了,代价着实沉痛。”林思落直视万俊纰。 “是么……”万俊纰的脸色愈发难看。 “庆王这十二年来可曾与父亲在梦中相聚?在梦里又做些什么呢?是不是还像从前那样把酒言欢,登高赋诗?” 声音急转直下,降至冰点,“还是拖着一身血泥,向你索命啊……” 话音刚落,万俊纰只觉得才有些缓解的绞痛再度卷席而来,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 万俟纰抓住林思落的手:“枝梨听到的话杂,难免会错信一些胡言乱语。” 林思落一点点地移开万俊纰的手:“有些胡言乱语,可是有多少人趋之若鹜,竖直了耳朵想听呢。” - “姑娘,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就刚才的情形来看,期舒云也能猜到虬墨一行是奔着谁来的。 “留是可以留,但之后处理起来,太麻烦。”林思落重新把斗笠白纱放下,“但也别让他们走得太轻松,免得让人看轻了。” 林思落走进了一间房舍,里面其它落座水榭里的客人已是等候多时。 等林思落出来,又是好半天之后的事了。 累得连头上的斗笠都不想摘,林思落直接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了。 这辈子除了针眼,林思落最怕的就是策论之类的事,小时候替林彦峤顶了几回课,次次都是困倦得睁不开眼。 正迷糊里着,身旁拂过一阵清风,不去看林思落也知道是谁。 许致,大庸小有名气的才子,林思落身边开得最久的一朵桃花。 林思落没想到他竟然也会来虬墨。 “你……回来了。” “安然无恙。”林思落把面纱掀上去一点,“虬墨近来会有些动荡,不适合你待,待会儿我让期古送你离开。” 许致的面容较之前有些憔悴:“想着今天能不能在这里见到你,我就来了。看到你无恙,我也就不留在这里给你添乱子。”许致一如既往的通情达理,“但虬墨毕竟是天子脚下,万事小心。” 林思落只是应下。 许致走之前提起林思落着衣裙不落庸俗,又问了一句怎么变样了,林思落笑着说:“大概是……开窍了。” 许致的笑意僵在脸上,半晌喉咙里闷出一句:“挡桃花的借口?” “我从未因要挡桃花找过什么借口。舒云也改口叫姑爷了。” “你高兴吗?”许致又问了一句。林思落点头说高兴,许致又说:“你高兴就好。”之后便走了。 林思落又在原处休息了会才来到前院,一现身,便有一大群人哄哄地围上来。 “沛公子这回可不厚
道了,把我们叫过来晾了大半天才露面!”有人“指责”道,其余的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那我……自罚一杯?”林思落也是十分有诚心。 众人摆手说不至干,毕竟对于林思落的酒量和时好时坏的酒品,大家也是心知肚明。 众人又开始闲聊起来,大都是些寻常的关恰话语。依旧像许致一样提起了林思落的变化,林思落依旧是一样的应答,众人又是一阵唏嘘,七嘴八舌地说了一大堆。 “沛公子这一开窍,不知伤了多少在座的人的人的心呐!” “期姑娘,你家姑爷何方神圣?竟能让沛公子这棵铁树开花!” “都叫姑爷了,请帖喜宴不远了吧!” “什么时候带出来让我们见见啊!” 林思落只是笑着不说话。 远在千里之外的南时渝还不知道林思落给足了自己名份。 - 众人的注意力全在林思落这边了,直到一个侍从跑过来说院里花败了一大片,众人才觉察出别院有了点微妙的变化。 “我这花了大把的银钱才置了这一院子的花,还未来得及看一眼,怎么就给败了……”语气里带了些惋惜。 “听见没有,沛公子要看花海!”身后有人高喝。 从虬墨来的客人都走了,侍从也将引山泉的阀子给关上了,可奇怪的是源头已断,却还有一座水榭的水幕不曾撤去,从里面隐隐飘荡出来一股酒香,令人痴醉。 一只萤虫飞至林思落跟前,悬停在空中半刻,随后又飞回了水榭中。 那萤虫林思落认得。在青州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应霁尘放萤虫取乐。 漫天繁星也不及眼前此景此人。 当时林思落瞧着那萤虫可爱,伸手想要触碰,却是被应霁尘制止,说是这萤虫最是能杀人无形。 林思落当时撇撇嘴:“您碰了不也没事么。” 应霁尘手里卧着几只萤虫:“我厉害啊。” 思绪回转,林思落迟钝咽了口唾沫,小声嘀咕:“真来了……” 手转过半周,斗笠被扣在旁边人的怀里。 “我去去就来,你们先自便。”说罢林思落撇下众人,走进了水榭中。 水榭中应霁尘半卧着,身后及腰的墨发有些散落垂泄于席,右手虚虚地撑着脑袋,偏头一仰,琼盏里的玉液尽数入喉。 林思落虽然有点怵,但也不由由衷感慨一句:这倒底是只魔啊,还是位妖精啊…… 妖孽起来简直是比南时渝有过之而无不及…… “喝酒么?”应霁尘往桌上另一支玉盏里倒了些酒,用食指将它往前推了几寸。 林思落拿起抿了一小口,随即一股辛辣灼烧感袭卷咽喉,激得林思落不由干咳几声。 “这等好酒,我无福消受。” 应霁尘见了却是笑。有几分傻笑的意味。 林思落有个大胆的猜想:“前辈,您……醉了?” “怎么可能?”应霁尘又换上了那副沉静脸皮,“想起来当年有个冒失鬼抢了一杯酒,也像你这样觉得辛辣难以下咽,白费了那一杯好酒。” “真是活该他挨那一顿打。”应霁尘回忆起来补了句。 林思落默默拿起酒杯又抿了一口,这回倒是尝出些滋味来了。 慢慢旋转把玩手里的琉璃酒杯,在余晖的映衬下更显得梦幻。 “前辈,您扶琴一绝,这酒量是不是也特别好?” “曾有一人豪饮百壶,却说得学宫上上下下哑口无言,我跟她,也差不多。” “这事我知道!”林思落拿起酒壶自顾自地将两人的酒杯倒上了酒:“您说的是不是那位惊才绝艳的昌平郡主!我……” 应霁尘瞬间变了脸色,“嘭”地一声将玉盏扣在桌上:“谁许你这么叫她的!记住,以后唤她只能称她一声殿下!” 林思落被应霁尘这么一副正经做派镇住了,醉意都退去了三分,只能乖巧地点点头。 “当我来找你干什么来了的,我问你,闻人木樨他人呢?” 应霁尘在酒里加了点纳言散,能让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酒虽烈,但也没想到林思落一杯就迷糊了。 “我不知道,他们闭关去了。”林思落捂住头,“我不清楚。” 应霁尘半点不信:“青州那点小打小闹最多让他调息几天,并未伤及根本,他闭的哪门子什么关!小姑娘,我有的是办法知道我想知道的,早点告诉我,少吃点苦头。” “我
真的不清楚……我们去青州找浮莲是为了给南时渝解蛊的,原先既定是在凌沧附近的,但没想到遇到了您,就改了。我也没问他们去了哪……” 一丝灵光没入林思落眉心,林思落只觉得有一瞬的凉意,随后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倒还有点自知之明。”应霁尘收回手,不冷不淡地评价一句。 “瞧你这傻样,该不会打算干等南时渝那小子出关吧?” 林思落晕乎乎的:“嗯?” 应霁尘将壶中酒一口饮尽冷哼一声:“这从古至今,当真是风流痴情最不愁衣铱传承之事,风流韵事和痴心不改最是道不尽……” - 次日清晨,期舒云轻声推开一间房门,旭阳从门缝中泄进去,随着一声“吱呀”声再响起,屋内那一条阳光铺成的光缝又消失了。 屋内的摆设有些杂乱,期舒云轻手慢脚地走进去,里屋更加杂乱一些,条被被揉成一团堆在塌旁,应霁尘翘着右腿,枕着手臂寐在榻上。 步子移到成团的被子旁,只见林思落半卧在一侧,兀自在那睡得正欢快。 期舒云去叫,睡梦中的林思落晃手想把期舒云赶走,手行到半空却被一条细线牵扯住,最终软软地垂在小腹上。 期舒云这才发现自家姑娘的右手被一根细线绑在了一边的桌脚上,手腕上甚至被勒出了一圈红痕。 “……”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期舒云压着嗓子又叫了林思落几声,林思落都嘟囔着让期舒云别吵。 不得以,期舒云凑近说了句:“姑爷来了。” “什么!”林思落睁开眼一骨碌爬起来,“谁来了?南时渝?” 这时候他怎么会来?应霁尘还在虬墨呢! 期舒云不清楚这些事,看见林思落的反应只觉得是另一码事。 “一提起姑爷你就精神了。”期舒云不由埋汰了一句,“姑娘你昨天发酒疯,非得拉着那位前辈不让人家走,当时前辈的脸黑得……”期舒云故意停顿一下让林思落自行体会。 昨天林思落嚷嚷着叫应霁尘前辈,期舒云便也跟着这么叫了。 林思落脸上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上次迷糊了就搂着南时渝不撒手,这回又是拦着应霁尘不让走…… 我这都干的什么事啊……林思落也在心里埋汰自己。 手上的细线在林思落醒来时就已撤去了,两人轻手轻脚地将屋内草草收拾一番后便出去了。 “姑娘,你昨天怎么又偷喝酒了!” 林思落倒是理直气壮:“前辈请的,那当然是……却之不恭。” 期舒云想起昨天的情形就觉得后怕:“你昨天一身醉态出来的时候可把大家吓坏了,还好有那位前辈镇住姑娘你。话说就你昨天那样,究竟是喝了多少啊?” 想起那还有半盏的琼液,林思落缓缓又翘上了一根手指。 期舒云却是当场炸毛:“两壶!怎么……” “两杯。”林思落截住期舒云的话。 期舒云愣了一下,再要发作时又被林思落给堵了回去:“前辈的酒世间难得一遇,别这么大惊小怪的。” “那也不至于两杯就那样了……”期舒云追问起来,“不过里面那位到底是谁啊?以前从没见过,姑娘昨天在她面前可乖巧了。不过仔细想想,好像又在哪见过。” 林思落也是不清楚应霁尘的底细,便没说话。 期舒云兀自在那冥想,好半天才有些印象:“她是不是……就那晚……她……” 期舒云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们碰见曲溪的那晚,坐在船帆上的人是不是她!” 林思落想了想,点头。 - 别院里的人又在忙进城的事宜,林思落不操心这些,就跑到厢房去找应霁尘。 应霁尘坐在阁楼上,一双浅眸闭着,整个人衬在阳光下,愈发显得庸懒不俗。 林思落两三步跑上去:“前辈,你醒了!” 应霁尘没什什动静:“此生从未见过酒量和酒品如此差劲之人。” 林思落干笑两声:“见笑了……前辈醒来不曾梳理一二吧,我替您别发吧?” 应霁尘没有出声拒绝,林思落便当她是同意了。 院前的事务收拾得差不多了,期舒云便来寻林思落,行到拐角处只听到一声有些严厉的声音:“谁让你自作主张把头发盘起来的!” 往上跨过一步看见围栏前的两人,应霁尘看起来有些不高兴,林思落飞快地把应霁尘头上别发
的簪子取下来,墨发再次下垂铺泄于身后。 “对不起前辈,不小心犯了您的忌讳……” “不必愧疚,这也不是什么忌讳。”应霁尘起身,身后青丝己是整整齐齐,较之前却多了一只步摇,“只是觉得这是你们人间的规矩,我自是没必要遵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