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会做梦。梦是彩色,是奇幻,是光怪陆离。而没有梦的夜晚,是黑暗,是虚无,是无知无觉。
无梦之渊就是这样无知无觉的地方。
没有颜色,没有声音,没有任何存在。人感知不到自己,也感知不到他人。
元妩抽出月常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却没有立刻动手,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黑石:“我猜,你并不想杀人。”
它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杀掉曜日的弟子们,却都没有动手,只是将他们关起来了。
黑石昂着头,并没有否认这一点:“但是,我现在要杀了你。”
“因为我想破坏你的好事?”
“没错。我不允许别人破坏我的梦。”
元妩轻笑一声:“你的梦?准确来说——”
“这是白石镇镇民们的梦吧。”
“既是他们的梦,也是我的梦。”
绕来绕去让人头疼。元妩不耐烦和这个谜语人废话,便干脆道:“但是不行。因为梦,总是要醒的。”
剑尖微抬,对准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黑石。下一秒,元妩借力一蹬,猛然向前蹿去,身形如同一只优雅的白鸥。
黑石猫眼倒映着银白的剑光,瞳孔随着她的动作凝成针尖大小,速度极快地闪躲,又扭身亮出锋利的尖爪,朝着元妩毫无防护的手背抓去。
“乒——”
元妩反手格挡,剑锋与指甲撞击发出清脆声响,又极快地各自分开。一击未成,她却毫不气馁,反而再次欺身而上,挥剑的同时,左手极快地捏了个诀,几道风刃又将黑石身后退路堵住,教它无处闪躲。
黑石到底年岁尚小,也没经历过系统的战斗训练,此时与她对招全凭本能,没几下就显露了颓势。见情况不妙,它眸光一闪,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极速生成。
一道剑气向着元妩袭来,硬是将她的剑招逼开了。
“嗯?”元妩躲得及时,只有发冠被打歪了些,并没有受伤。
她疑惑地转过身,看向发出剑气的存在。
那人实在出人意料,竟是温席玉。
身着青袍,面冠如玉,身形清瘦如松,和初见时别无两样。此时他站在黑暗中,正满脸痛恨失望地看着她:“师妹,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
见状,元妩勾了勾唇,并未搭理“温席玉”,而是侧眼看向黑石:“这也是你的把戏?”
“你自己梦到的,可不怪我。”
虽是这么说着,但黑石似乎找到了取胜的办法一般,窃笑着向后退去。在它身前,一道道熟悉的身影相继浮现。
“元妩,你怎么不去死?”
“这个贱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早看她不顺眼了。”
恶毒的话语前仆后继,如浪潮一般奔涌。在这诋毁与批判中,元妩垂下眼帘,半晌后竟讽笑出声。
她的确梦到过这样的场景。
作为恶毒女配身败名裂,曾经照顾她的师兄、亲切的同门以及向来崇敬她的弟子,纷纷换成了另一种面孔,批评她,审判她。而她,是跌坐在舞台中央的小丑,是尽显丑态的配角,是无法改变自己命运的输家。
可那又如何呢?
在梦中可怕的东西,在现实中不一定可怕。而元妩,更不会因一个可怕的梦而去逃避现实。
“所以说,你打错算盘了。”
她高声大笑,月常挥舞。剑芒之下,一切来自于梦的暗影都被斩杀,化作齑粉。
一时间,黑暗中只有她的剑光。在虚无的梦中,她终于表现出了不常示人的另一面。
“我不怕,因为我知道我不会有这一天。”拎着剑,元妩慢慢走向黑石,一双眼中盛满冷意,“如若真有这么一天嘛……”
她拉长尾音,慢慢蹲下身,与那双猫眼对视:“我就把所有居高临下审判我的人,通通杀光。”
那双眼中的冷意几乎要将人冰冻。即使无梦之渊中没有风,也没有冷热分别,黑石仍感觉到一股寒意从天灵盖流窜到尾巴尖,心中不由得有了怯意。
“噌”地后退,与她拉开了距离,黑石强行让自己提气势:“杀了几个小喽啰又如何,无梦之渊你是出不去的。”
对上她的眼神,它又打了个冷颤,连忙补充道:“杀了我你也出不去。”
“但是梦总会醒的。”元妩又重复了一句最开始就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