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略收了风情万种的做派,冷月仍一下听出是云姑娘的声音,心下不禁疑惑不解:“玄武使这么远巴巴地来偷看这位云姑娘,莫非是他所爱之人?这位云姑娘怎么在这隐秘的地方又还有一位哥哥?难道是十分重要的客人?我这又是跟着干什么来了?”
没有人回答。
云姑娘从门口地上端起了一个装吃食的托盘,掀开层层帏幔往内走去,脚下的银铃走一步便叮叮细响一声。走到屋子尽头,将托盘放在了桌上,冷月能模糊看见有一个人的背影坐在桌边。
云姑娘斜坐在了桌上,望着那人道:“哥哥,你先吃点东西好吗?”
没有响应。
半晒,云姑娘垂首道:“哥哥,你我真要如此吗?”
那人仿佛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一声不响。冷月纳闷:“是何种男子能对云姑娘如此不理不睬?”
良久,云姑娘忽然从背后环住了那人,头靠在他肩上,吻着他的头发轻声道:“哥哥,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你的心意从未改变,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那人轻轻拿开了云姑娘的手,淡声道:“云儿,这世上爱慕你的人何其之多,你何苦为我一个俗人如此执迷不悟。”
听到这声音,冷月如遭重击,脑袋中一片嗡嗡作响,险些滚下楼去,这声音沉沉的,煞是好听,分明是谢不言的声音,这声音她这些日子以来思念了千遍万遍,便是化成灰她都认得。所以,这云姑娘是谢不言的旧识?旧爱?
云姑娘道:“我偏要执迷不悟。你从前总说你有婚约在身,对我诸般推脱,我要杀了叶知秋这个贱人你又不准。如今你没有婚约了,你还有什么借口?那个臭丫头吗?”
冷月心下思忖:“没有婚约了?那是什么意思?那个臭丫头,是在说……我?”
谢不言道:“和旁人没有关系。我没有推脱,也不是找借口,我大概很难跟你说明白。”
云姑娘微愠道:“你从来不曾尝试,你怎么知道说不明白。”似乎觉得自己有失仪态,拢了拢耳边秀发,幽幽地道:“哥哥,我若将你交给教主,你知道你必死无疑,对吧?”
冷月趴在屋顶一动不动,凝神细听,暗道:“原来这云姑娘也是巫山教中人。这里把守森严,要怎样才能救出大哥哥?”
谢不言淡然道:“你还是把我交出去吧,把我藏在这,我担心你是在惹祸上身。”顿了一顿,柔声道:“云儿,你的深情,我这一生是没法回报的了,你就放过你自己吧。”
云姑娘忽然蹲在了谢不言面前,头枕在他的腿上,抽抽答答哭了起来,半晒,抬起迷蒙的双眼望着他道:“我偏不。哥哥,你说,无论是样貌还是用情,我哪样比不上那个臭丫头了?”
谢不言抚着她的头发,叹了口气道:“你样样都很好,只是情之一字,都是身不由己罢了,没有办法勉强……”
云姑娘倏地站起身来,道:“我偏要勉强!我如果把你交给教主,你命都没了,你不怕吗?”
谢不言淡淡地道:“我一出生,我母亲给我的使命就是找我父亲,如今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是死是活好像也差不多。”
云姑娘道:“那你的月儿呢?你死了,她甚至不知道你去了哪里,认为你抛弃了她,你忍心看她伤心欲绝?”
谢不言摇头道:“我说过和她没有关系。”
云姑娘道:“你骗人,上次你那种眼神看她,宁愿叛出我教也要救她。”
谢不言道:“说了你可能不信,我只是为了找我父亲,她是我父亲初恋情人的女儿,因为我的出现,她父母失和,家破人亡,你觉得她能和我有什么关系?”
冷月听他这么说,内心百味杂陈,一时悄立房顶,不由得痴了。
云姑娘拢了拢鬓发,幽幽地道:“既然这样,你应该不会在乎她是生是死了?”
谢不言愕然道:“你……什么意思?”
云姑娘道:“怎么?紧张了?你别以为我不敢,我要她小命易如反掌。”
谢不言道:“我当然知道你的手段,只是这是你我的事情,你……不要牵连别人。”虽然尽量克制,但他平板的语气中仍然起了一丝波澜。
云姑娘冷笑不答,忽然提高声量大喝一声:“带她进来。”
冷月伏在房顶一脸茫然,带谁?他们说的难道不是自己吗?
未及思量,忽觉颈间一阵冰凉,微一侧头,只见月光下玄武使一身黑衣,不声不响地站在自己旁边,剑尖指着自己脖颈。她暗骂自己大意,一心只在听他们讲话,这么大个活人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身后都不曾注意。
玄武使拿了冷月的佩剑,冷冷地道:“进去吧,热闹也瞧够了。”
冷月只得在玄武使监押下,跃下房顶,从门口进了。谢不言听得有人进门,站起身回过头来,脸上表情从恐惧变换到期待,及至透过层层纱幔看清冷月,他脸上所有的担心、顾虑、彷徨通通一扫而光,对着冷月展颜粲然一笑。冷月本来还在懊悔怎么就被发现了,看见他这笑,忽然觉得被抓下来也挺好。他怎么可以笑得这么好看,当真是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冷月怔怔地呆在原地,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谢不言偏了偏头,微微张开了双臂,冷月再不管别的了,径直纵身扑向他,一头扎在他怀里,道:“总算找到你了。”
谢不言被她扑得连退了好几步,直撞到桌沿方才停下,双臂环住她,笑道:“你来了。”
以谢不言的武功,不应该会被扑得退后这么多步,冷月仰着脸问道:“你……武功?”
谢不言道:“没什么,被人下药了而已。”
谢不言见她眉间眼角,笑意盈盈,说不尽的娇柔可爱,轻轻把她搂进怀里,抚着她的长发。
半晒,玄武使的声音传来:“咳咳……你俩……咳咳……我们还在这呢。”
二人分别多时初见,一时忘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会方记起旁边还有人在,大敌还在眼前,这才分开了,谢不言反手揽着冷月,将她挡在身后。
玄武使对一旁沉默不语,若有所思的云姑娘道:“按你的吩咐,人我给你引来了。要怎么处置她?”
冷月诧异道:“你知道我跟着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玄武使笑了起来,道:“就你这么大张旗鼓的跟踪,我如果发不现的话,我还混什么。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让你不跟丢吗?”
冷月脸上微微一红。
玄武使还在嘿嘿笑着,忽地伸手揭了脸上蜡黄的人|皮面具,随手揣在怀里,道:“戴这玩意真是憋气,你们都没戴,我也不戴了。”
冷月见他肤色白皙,五官俊美,约莫十八九岁年纪,脸上漾满了笑容,暗暗赞道好一个明俊少年郎的模样,和戴上面具的沉稳肃杀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