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竞技场。
云古望着奇犽和小杰惊奇对自己周身浅浅一层白气惊奇不已的模样,感到一部分过去的记忆忽地苏醒。
真是不可思议,云古想,只是开启了精孔,完全没有任何指导,两个孩子就自己学会了将气留在体内,包裹在自己的身上……是天才么?和那个将近十年前的女孩一样的天才?
他眼前浮现出那个黑发黑眼神情冷淡的小女孩的模样。
“你们几岁了?”云古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发问,话语脱口而出后才懊恼自己的不合时宜,只能扶扶眼镜掩饰尴尬。
小杰倒是一无所觉,高兴地说他们都是十二岁。
云古怔住了,片刻后才回应:“十二岁……真是个好年龄。”他由衷地笑了笑。是巧合吗?他想,那个女孩初来乍到时也大概是十二岁,还是说,这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呢?
奇犽似有所感地抬头捕捉到了云古怀念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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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孕育了辉煌的奥托明的萨克曼岛是一座北方的四面环海的岛屿,三月时分,冻土初化,虽天空总是灰蒙蒙的没有太阳,但远方山峦上的雪与冰凌在迟来的北国的春的温暖下,汇成涓涓细流,在干枯半年有余的鹅卵石河道上叮咚作响。
U沿着海边散步,北方并不湿润的海风将她的长发和宽松的衣服吹起,她为避开粗粝的风的洗礼而转头望向陆地上的荒草与裸露的岩石。
她在这里已经呆了一个多月了,需要调查的信息也基本获取完毕,但她却也不急着离开,并不是那么想回到那些需要频繁与人交流往来的事务中去。在这个远离喧嚣的、人迹罕至的小岛上,U有一种自己早已离开人世,生活在死神的国度般的安宁惬意。
一只浣熊在半黄半绿的枯瘦草丛间一窜而过。
浣熊?U眨眨眼,浣熊怎么会在这么北的地方生活,还是在白天出没?
那毛茸茸的小生灵跃到一块突出的石头上,远远地观察着她。小浣熊以人类的标准大概算是可爱?她想。它动动尖尖的小耳朵,向下撇的一双眉毛下面是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吻部的弧度如同在向她微笑。
“洛洛?”U一下子悟出几分团长的神韵。
浣熊被她突然的声音惊得扭头蹿如草间不见了。
U这边却是越想越觉得可能——不仅长得像,还都喜欢翻垃圾偷东西。“哈哈哈哈绝对就是你罢,洛洛!”她狂笑着像个精神病人一样朝已经不见踪影的动物大喊,笑容是少见的洋溢着喜悦的快活至极,和一个单纯的年轻女孩没什么两样,“为什么不敢见我!洛洛,你跑哪去了?”
她自顾自地笑得停不下来。
“呃……老板?”
U的笑声戛然而止,她茫然地看向从树后现出身影的,和自己一同前来探索遗迹的助理。
“嗯……那个……我听到您的声音,以为您……”助理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呃……没事就好……”
“……”
不过U倒是想起来和洛洛的过往了。
和西索一样,她和洛洛也是在天空竞技场相识的,快十年前的事,比她和幻影旅团的交集晚上一年。相识方式嘛……在竞技场认识除了通过竞技还有别的方式吗?
彼时她凭旁人望尘莫及的战斗次数和运气刚刚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层主”没过多久,就遇到了初来乍到集满十胜的洛洛的挑战。
当然了,那个时候她还不是她,只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崭新人格。
值得一提的是,洛洛的十胜全部为KO,配上他战斗时的冷静风格和终结对手生命时的漠然神情,人们早已隐隐称呼他为“死神”——观众热情的呐喊,竞技场紧张的气氛,对手的挑衅怒骂哀求都不能动摇他半分,似乎他来到这里什么都不为,只为平静地拿走这些人的性命。
云古——她的恩人,也算是第一个指导她“念”的老师——听说她将要被这样一个人挑战后,义正词严地警告她让她直接放弃出战,使对手不战而胜。
“或许吧,我知道你喜欢赌命……”云古额上的汗珠映出日光灯的光点,神情是真挚的焦急而忧心,“平时,与那些普通对手搏命无伤大雅……可是这次不一样,这个人的实力远超过你……而且……”
“他是真的会……真的会杀掉你的。”云古眉头紧锁,明明是个青年,脸上却是酷似老年人的痛心疾首。
“我明白的,云古先生。”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女孩脸上的一种非人的漠然感,她举起正在擦拭的长剑对着灯光看了看,又对云古露出了一个还不熟练的,机械的浅淡笑容,宛如背诵一样毫无感情地说着本应动人的话:“我明白你的好意,也很感激……有一个人能这样珍惜我的生命……”
云古刹那间明白了她将要出口的话语,带着愤怒几乎绝望地嚷出来:“你不要犯糊涂……”
“别为我担心,云古先生。”U依旧在平静地微笑,黑色的虹膜上映出云古失控狼狈的神情,他蓦地觉得寒冷,觉得眼前的女孩好像是在遥远至极的地方,一个他不了解也还无法踏足的地方,“我追求的不止是濒临死亡……”
她笑容一瞬间是真诚的恬静,眼睛瞌上又睁开:“谢谢你,谢谢你这段时间的指导和照料。很抱歉……辜负你的期望了……”
“如果我的确死在此处,也请别为我难过……我并不讨厌死亡……”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笑容突兀地散去,“啊,我没什么能回报你的……我卡里的奖金你就拿去……”
“不……”从刚刚开始就说不出话的云古嘴唇颤抖地打断了她,脸色铁青,有些神经质地摇头,“你根本……”
他接触到女孩看向他的疑惑目光后却一下子明白自己说的全是徒劳——她不理解他为什么为她担忧、焦虑、愤怒——这种疑惑太单纯太刺眼了,云古无法控制地,在自己情绪崩溃之前夺门而出。
U困惑地望着云古因情绪过于激动而忘记关闭的房门,不明所以地眨眨眼,低头继续擦拭武器。她不知道云古为什么是那副表情,又为什么那样做,不过她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这只是其中一件而已。或许,她想,如果自己继续活下去的话可以去深入了解一下人的想法与情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