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为,我们枯河村算是很贫穷落后的地方了,但是没想到进了柯家村,才发现这里竟然比我们那还要封闭落后。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是那种石头夯土砌成的老房子,又破又旧。 散养的鸡鸭满地乱窜,鸡屎粪便拉得遍地都是,我们进去的时候甚至找不到地方下脚。 村民们看到我们进村,眼神防备又好奇,但当我们上前想问一下情况的时候,人人都很闪躲,一句话也不肯说,直接躲进院子关上门。 我们连着吃了好几道闭门羹,林业深的脸色很难看。 我知道林业深有轻微的洁癖,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本来就已经很不爽,结果又频频出师不利。 我甚至有点期待他会撂挑子不干,带着我跟蛮子立马离开这鬼地方。 可就在这时,村长来了。 “林组长,你们可来了!这么晚了,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村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秃顶大叔,戴着副老花镜,穿得像个退休的老干部,有点化人的意思。 我心说总算来了一个能说话的了。 林业深脸色不佳,随便应付两句。 村长知道我们是上面派来的,也没多说什么,赶紧带着我们去了村里的招待所,安排我们先住下。 说是招待所,其实就是村长自己家。 村里唯一一栋两层楼的砖瓦房,虽然不大,但还算干净。 我们三个被分别安置在了两个房间,然后随便吃了点东西。 林业深头一次发挥敬业的精神,吃完饭就让村长带我们去出事的那几家看看情况。 路上,村长跟我们大概的介绍了一下。 死掉的那几个人,三个是村里的光棍,两个是老鳏夫,老鳏夫家里没人,尸体放着怕传染,已经处理掉,所以就没必要去了。 我们直接去了那三个光棍家里。 头一个家里就剩个瞎眼的老母亲,似乎是儿子的死对她的精神造成了很大的刺激,问了半天什么都没问出来。 第二个死者有个大哥大嫂,不过两人的态度很差,不怎么配合,问什么都懒得搭理的样子,要不是有村长在,我估计连门都不会让我们进。 看来这次的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复杂棘手。 我们几乎没有抱什么希望进了第三个死者的家。 到了第三个死者家,我都惊呆了,说是家,其实也就剩几堵墙和一个屋顶了,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屋里连个凳子椅子都没有,更别说床了。 地上只铺着一层干稻草,上面坐这个跟我十七八岁的男生。 那男生身材很瘦小,肩膀能看见嶙峋的肋骨,像是营养不良没长开的样子。 他身上穿着一件并不合适的短袖衬衫,裤子膝盖破着洞,脚上的革鞋也开了口子。 看见我们进来的时候满脸的防备和惊慌,本能的缩到了角落躲起来。 村长好说歹说,劝了一阵,他对我们的戒备心才慢慢放下一些,只是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蛮子手里正在啃的面包。 这是我们自己带来的口粮,蛮子饭量大,村长家的菜不合胃口,他只能干啃两个面包充充饥。 我领悟过来,赶紧从蛮子的背包里拿出了几个面包和一瓶水放在他面前的地板上,语气温和道:“你吃点东西吧,吃完我们有点话想问问你。” 男生一开始还有点顾虑的样子,直到看见村长点了头,立马像饿狗抢食一样扑过来用嘴撕开包装袋,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他看起来像是饿急眼了,一口气连吃了三个面包还没吃饱的样子。 我怕他饿太久,一下吃太多肠胃受不了,就没再给他。 不过,吃了我们的面包,他对我们的态度也有些好转。 村长在一边看着,惋惜的感叹:“他叫柯亮,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父母走的早,一直跟着哥哥柯鹏相依为命。” “本来他们家在村里有好几亩地,靠着种庄稼一年也饿不着,可自从柯鹏染上了赌瘾,把家里的几亩地全都败光了。” “现在柯鹏没了,讨债的天天上门来搬东西,家都给搬空了。” 林业深好像对这些一点都不关心,他直接对村长道:“我们想单独跟柯亮谈谈,麻烦你先出去一下。” 村长显得有些顾虑:“这,不太合适吧?柯亮这孩子胆子小,看到你们几个陌生人会害怕。” 林业深指着我道:“没事,她能搞定。” 说完给蛮子递了个眼神。 <
> 蛮子会意,高大健壮的身躯直接堵在村长面前,左右拧了拧脖子:“村长,请吧。” 村长脸色有点难看,但还是强装镇定:“那,好吧。” 然后又一番好意的叮嘱柯亮:“亮亮,这几位是专门来调查你哥哥的死因的,你不用害怕,他们不是坏人。” “你有什么话该说就不说,可不能骗人,知道吗?” 柯亮躲在角落抱着胳膊没吱声。 蛮子嫌他磨叽,半拖半拽的就把他塞到了门外,大概是防止村长偷听,自己也在门外望风没进来。 林业深给了我一个眼神,我会意,拿着跌打药膏走过去,蹲在柯亮面前,尽量温和一些不刺激到他。 “你手臂上有伤,我帮你擦点药吧。” 其实他手臂上的淤青我早就看到了,本来还怀疑是那些讨债的人打的,但仔细一看,上面不光有新伤还有旧伤,显然是长期遭受毒打造成的。 柯亮眼神不安忐忑,往角落缩了缩,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不,不用了,脏……”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应该是自己脏,不想我碰他。 确实,他的衣服又脏又旧,头发也很长时间没洗的样子,身上一股汗臭味。 但是他的眼神很干净,对我们没有像那些村民眼底透出来的抵触和敌意。 不过,我也知道想让他开口不能急,于是把东西放在他手够得着的地方:“好,那我给你放在这,待会儿你记得自己涂一下,一天两次,很快就能好的。” “谢,谢谢。”柯亮冲我点点头道谢。 我看他不排斥跟我交流,于是斟酌了一下,试探着问:“关于你哥哥的事,我有几个问题,可以问问你吗?” 柯亮先是防备的看了站我身后的林业深一眼,然后稍稍犹豫了几秒,才缓缓点头:“……恩。” 我暗暗一喜,酝酿着措辞道:“你哥哥是从什么时候身体开始出问题的?” 柯亮认真的回忆了一下道:“大概,十几天前,那天晚上他起来解手,突然大叫一声,说好痒,好痒,然后整个人在地上打滚,很痛苦的样子。” “那之后呢?有没有去医院看过是什么病?”我顺势问。 柯亮摇摇头,有些怯懦道:“没,家里没钱去医院,后来,我哥实在受不了了,去找了村长,村长带他到了镇上的医院。” “医生给他开了药,晚上他吃了一大把,但是没有用,他还是难受,浑身都痒。” “他像疯了一样,用开水烫,用火烧,用刀子刮,浑身都是血……后来,他就躺在地上不动了。” “我很害怕,过了很久才过去推他,发现他已经凉了。” 柯亮说到他哥哥柯鹏的死,脸上没有什么悲痛,更多的是恐惧和不安。 我又问:“那,你哥哥发病之后,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话?什么都行,只要你记得的,都可以告诉我。” 柯亮先是摇头,但隔了一会儿好像突然想起来,不太确定道:“他,他死的那天晚上,我好像听到他说了一句,“不是我拿的,我不该拿,别找我”之类的话。” “不过,我哥那时候已经疯了,我也没怎么听清,不知道有没有听错。” 我暗暗记下,心想这句话可能是个关键的线索。 只是不知道柯鹏死前到底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会不会跟他的死亡有直接关系。 这时,旁边的林业深掏出白手套套在手上,很不耐烦的开口:“行了,问的差不多了,干活吧。” “小兄弟,麻烦你,带我们去你哥的坟看看,我们要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