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生来接她回家。
夏天的尾巴,夜风总算是有了凉意。如侬哭过了,妆容斑驳在素净的脸上,不匹配至极。
“怎么,吵架啊?”橘生扣上安全带,打量着她,“你俩之前一个念着一个的,一碰面吵成这样?”
如侬硬邦邦回道,“我和他吵什么架?”
橘生撇撇嘴,对姐姐的死倔习以为常,发动车辆,顺手放起舒缓的爵士乐。暧昧的节拍在夜色中流淌,与城市的霓虹一起买醉。
驶离中戏,她噙着笑开口:“要是没吵,江以商能叫我来?还好他电话打得及时,我刚打算去喝酒,再晚个五分钟,您妹妹就来不了了。”
如侬没做声,偏头看向窗外。
见没反应,橘生掀了眼皮瞥她一眼,继续道:“别是为了邵含吧?那可不值当。”
如侬声音闷闷的:“不完全是。”
“那还能为谁?”
“……很复杂,一两句说不清。”
在瑞士时,她魂牵梦萦也想要回来,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他也餍足——可是现在,他要的名利有了,她也回来了,从前横亘在他们眼前的高山轰然倒塌,为什么反而闹成这样?
他们之间好像有很多误会,要解释起来又不知从何说起。如侬思绪乱成一团,疲惫地合眼:“我睡会儿。”
“行。”
红色卡宴穿梭在夜色里,右拐驶向燕桥方向。街角有一家便利店,没过多久,一辆G500停靠在此。
江以商看着灯牌良久,最后还是戴好口罩下了车,走到柜台前,开口要了一包万宝路冰蓝。
他很久不吸烟了,约莫是自贺如侬离开后,他和戒烟一起戒断有关她的点滴,一度也确实成功了,可今天突然很想破戒。
他知道他想要的不是这支烟,是她。
人非草木,依赖成瘾是深入骨髓的,勉力克制的欲望终有一日倾山覆海般反噬,将最后的理智蚕食殆尽。
适才他们接吻时他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恨不得将她像那支烟草一样揉碎,看月亮碎在地上,斑驳又可怜。
她多漂亮啊,舞台灯光笼着,婀娜的肉.体装在绛红旗袍里,瓷白的肤有如神女般圣洁。可神女怜世人,她却不肯垂顾他一眼。
火星在车内的漆黑中闪烁,像警示危险的信号灯,提醒他清醒的临界点。
江以商垂眼看着,任烟草尽。
*
那夜之后,他们又回到各自的轨道,江以商进组拍戏,贺如侬也忙着话剧公演。人忙起来就少了杂念,没有杂念,自然能相安无事一段时间。
直到那天橘生要去《风云》探班。
《风云》在影视城拍摄,主演都住在附近酒店里,从H市过去约莫两个小时。她软磨硬泡,说自己单独去看贺如侬太扎眼,叫如侬做个伴。
贺橘生谈恋爱从来光明磊落,从不像眼前这样扭捏,如侬知道她心里小九九,推拒得很果断。
一计不成,一计又起。
“近日,哥看《风云》拍得挺好啊,小含笑靥如花,江少古装扮相真有王贵之气,俩人这形象是绝对的养眼。拍摄间隙太热,小含给江少分享自己的小风扇,有说有笑,看来就算是权谋戏里穿插的感情线,也能充满甜蜜泡泡……”
娱乐营销号实在夸张,分明是等戏途中再正常不过的交谈,能被他们写成一部言情小说。
如侬目波只动了那么一下,立马被敏锐的贺二小姐捕捉。
“怎样?”
“不怎样。”如侬白她一眼,继续看回页上。
“这营销号是穆氏养的,邵含这次下了大功夫打舆论战造势,你就这么放任她蹭下去?”
“江以商那边都没表态,我上赶着算什么事儿?看来最近瀛洲很闲,你这个老板都能想东想西了。”
“你嘴硬。”橘生毫不留情地为她定罪,“不知道上次谁明里暗里向我打听邵含,平白无故你关心她做什么?既然在意就该亲眼去看看,真撞见他俩假戏真做也好死心。”
这是她简单粗暴的恋爱哲学,有着乱拳打死老师傅般的智慧。而迷津之中的贺如侬,还真被这句话说动,直到车开出几十公里,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反悔。
“你不干传销可惜了。”她感慨。
橘生嘿嘿一笑。
红色卡宴驶入酒店停车场。由于在影视城附近,往来剧组多狗仔也多,如侬穿得随意,戴上粗框眼镜和口罩真就像个助理,跟在艳光四射的橘生身边没人起疑。
“差不多到饭店,先吃点东西吧,我饿死了。”
进了电梯,上一秒还气场两米八的贺总立马靠在如侬身边撒娇。如侬刚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却见橘生掏出手机,嗲嗲地发送语音:“宝宝我到啦,我们餐厅见哦~”
原来是调整到恋爱模式。
论演戏,贺橘生的经验绝对比不上这位姐姐,但是论恋爱,如侬可差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