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往事随风
数年前
寿衍城郊，一座破旧的茅草屋，屋前一颗枯萎的桃树，再往前是一个污秽无比的池塘。
矮房内，一个全身皮肤溃烂的老者躺在一张烂木板拼接的床上，身上盖的被子竟已是残丝破缕，整个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恶臭，一股类似腐尸的气味。
老者床边坐着一个白衣青年，正抓着老者的手。
“师傅，跟柏川回庞氏吧，我是庞氏宗主，我有能力保护你……”白衣青年言语中带着不忿，但表情却是异常平静。
老者艰难的睁开眼，望着那破旧的屋顶，上面蛛网纵横，蚊虫在交错的蛛网穿行，但最后终归逃不脱那张网。
“为了你，为了庞氏宗族，我不能回去，大王对我的忌惮会影响庞氏发展。”老者摇摇头，言语显得很吃力，声音也是时大时小。
庞柏川微微笑了一下，充满嘲讽的笑：“从那田晋派人给您下毒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抛弃了庞氏了。”
庞枯直到安平历七年才发现，三元国王田晋一直给他送的补气壮腰丸里面藏着一种慢性毒，这种毒极为隐蔽，换做寻常医师根本无法察觉。
当年连医圣百里楠都无法确定药丸里究竟藏的是什么毒，只是叮嘱庞枯千万千万别再吃这药丸了，然而为时已晚，因常年服用，毒已深入骨髓，皮肤开始慢慢出现溃烂，肤色也逐渐黑黄干瘪，身体更是每况愈下，连百里楠也无计可施。
庞枯自然知道田晋为何下毒，当年三元叛岐投洛，质子田于被岐国处死，这笔血债庞枯天真的以为那笑容可亲的三元国王已经忘却，时至今时才发现，丧子之仇人家一刻都没有忘记过。
一来是对田晋死心，二来是身体确实日益衰败，庞枯向田晋称病卸职，田晋自然是爽快批准，而后庞枯对外宣称云游天下，再也没有露过脸。
若不是庞枯的近仆李四半夜摸入庞柏川的府邸告知庞枯身在何处，师徒这辈子怕是没机会见面了。
“师傅，跟我回去吧，柏川不在乎这宗主之位。”庞柏川知道庞枯如此作为是为了保住庞柏川宗主的位置，如若庞氏知道庞枯此时境地，那势单力孤的庞柏川是肯定会被拉下宗主之位的。
庞枯此时已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有气无力的说道：“庞家历代皆为之复兴而搏，想不到却在我手里……落寞，我庞枯对不住庞氏先祖，如今庞氏族内也只有你能担起这个重任了，柏川呀，你谨记为师一句话。”
庞柏川握着庞枯的手又握紧了些，道：“师傅请说。”
庞枯喘了两口气，咳了两声后道：“对外可狠，对内要容，切不可对庞氏族人下手，虽然一房二房对三房不好，但毕竟他们也是庞氏宗亲，为师希望你谨记。”
“庞柏川对火神发誓，他日若对族人动手，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庞柏川依旧很平静的回答。
庞枯艰难的点点头，咽了下口水，接着道：“那为师就放心了，你走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庞柏川满脸哀愁的站起身，准备转身时，庞枯又开口了：“要警惕樾国，特别是那个钟家长子。”
“师傅为何对那个钟家长子如此担忧？”庞柏川不解的回望庞枯。
“樾国皆言那钟家长子时运不济命不久矣，但我见那钟尧面带霸王之气，行事冷静干练，此人需尽快除掉，不然……”庞枯又咳了两声，接着说道：“不然他日必是大害。”
“弟子明白了，会对他多加留意的。”庞柏川见过钟尧，当年鬼王山一役钟尧以一敌二，在战场上击杀了三元两员大将，一举成名，然在庞柏川眼中，那不过是一武夫。
庞柏川已离开，只剩下庞枯孤单的看着那破旧不堪的房顶，蛛网依旧在，一只飞蚊穿过无数蛛网，但最终还是撞到了一张更大的蛛网上。
“悲凄流，无恨悔，若问洒家何故泣，哀指桃花树下魂……”庞枯低声哼唱起了小曲，这个是他最喜欢的曲目《葬军铭》
矮房外，庞柏川看着眼前孤寂的景象久久不能移步，一颗已近枯死的桃树和那杂乱不堪的池塘，思绪来袭，哀愁顿生，如今的他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屋内的小曲声已消逝，漆黑的夜又一次归于平静，只有屋外靠墙而睡的李四那若隐若现的呼噜声。
庞柏川拿出火折子，点后用力一甩，火折子画出一道弧线掉在了茅草屋顶，不多时屋顶便起熊熊大火。
“你干什么？”李四被这突然的火光吓醒，冲着庞柏川大吼道。
“我师傅已驾鹤西去，烈焰是他最好的归属。”庞柏川拦下了准备冲进屋的李四。
李四面露哀色，道：“主子走了，就剩下我自己了。”
庞柏川盯着李四，突然间觉得这个看起来傻傻的人和自己很相似，都是那么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