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仪眯眼,“戏倒是挺足,史记载上天若要儆戒人君,便使荧惑星君化为红衣小儿,造街市无根之语,使孩童习之传唱,谓之童谣。一人吉凶,国家兴亡,皆定于小儿之口,可笑。”
如她这般不信神佛的人少之又少,荧惑色红,所以化作孩童也是身着红衣,这本该是代代流传惊醒君王的事,她却看得透彻,息何说道:“谣言有善有恶,童谣中讲月升日没,暗示大业将有女君执政,女祸至此而起。放眼朝中,太子缠绵病榻,若要再立新储,人选再明朗不过。”
再明朗不过的那个储君人选,自然是令姝,令仪微哂,“女祸么?”
其实是不晓得为什么世人都认定了女子不如儿郎,她母妃当年的惊才绝艳,最终也甘愿被困在深宫中,日日坐井观天。她在暗地里想过,是不是在宫中碌碌无为的日子消磨了母妃,成日地对着高照红烛深深夜漏,换做任何一个不甘庸碌的人,都会被逼入深渊。
八年前的那一日,长安下了很大的雪,她本是被关在灵犀殿的,趁着把守的金吾卫换班交接时候翻窗而出,才走了没几步便听见有宫女在说,纪贵妃登上朱雀门了。
她一路不停歇地跑向朱雀门,汗将额发与中单打湿,雪天的寒气渗进衣领里,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朱雀门就在眼前了,大业恢弘的城楼,见证了多少朝的荣辱兴衰,许多人在城墙下看着,很是热闹的场景。她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个人影——
“母亲!”
伴随着她的声音而落下来的,正是她的母亲,大业的纪贵妃。
那样快的坠落,她甚至都来不及迈步去将她接住,只能呆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哗然绽开艳色的花,滚烫的血溅在她的手背上,烫得她连话都说不出,膝上一软倒在雪地中,狠狠地吃了口雪,这才叫她清醒了过来。她拼尽全身的力气往那处爬过去,眼前全是雪,她连她母妃的模样都看不清楚,只记得她看到她母妃跃下城楼时的面容不是怨恨,而是解脱。
对,当年她父皇登上帝位时,也有大臣谏言,贵妃势盛,恐有女祸。
她突然觉得恶心,胃像是被人紧紧捏住,疼痛翻江倒海地要把她淹没,眼前的光都暗了下去,她紧紧地捉住了胸前的衣襟,按着桌沿要俯下了身去,就像是从前在蜀地的时候,她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样度过疼痛的。
然而在她俯身之前,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拥抱中,息何的声音沉沉传来,“殿下怎么了?”
他的脖颈就在眼前,白净得像雪,令仪被疼痛折磨得头晕目眩,更是见不得这样的白色,对着那截脖颈就咬了下去,她咬得用力,牙齿深深地嵌入皮肉中,直至浸出腥甜的血液。息何微微皱起了眉,却将她抱得更紧,脖颈处传来的痛感不算什么,更多的是愉悦,被她所需要的愉悦。
她渐渐缓了过来,捏着衣襟的手松开,才发现他被她咬出了血,她一时间有些懊恼,“神官怎么不制止孤?”
那种情况下,制止是没有用的,息何垂下眼,“殿下心疼了么?”
她没有反驳,他便顺势将领口拉得更开了一点,诱骗她犯罪,“那殿下替臣亲一亲,臣便不疼了。”
这是小孩子用来撒娇的话,他倒是信手拈来,明知道他说的话半真半假,她踌躇了片刻,还是舔了舔嘴唇,照着方才自己咬出来的牙印,轻轻地吻了上去。
温软的触感让息何浑身一僵,更要命的是她的舌尖还在伤口处辗转舔舐,将还在不断渗出的血卷吞入喉,如蚁噬般的酥麻与疼痛,他开口时气息都变得沉重,“殿下。”
“嘘。”
她放轻的声音格外撩人,从息何的角度看过去,她浓密的睫毛轻颤,搭在他肩头的手,莹润如玉。
烛火暧昧地晃了晃,紧接着,门突然被打开,陈璋一脚迈了进来,“座上啊……”
待他看清楚室内的情形后,惊得愣在了那里,面色由白转红,再转为更红。
座上衣衫半解,露出的肩颈上还有清晰可见的牙印,蜀华殿下俯身的姿态,仿佛那牙印是她最具匠心的作品,值得她细细观摩品赏。
这这这,简直就是放浪形骸的典范!没想到蜀华殿下竟然好这一口,当真是没想到!
令仪却坐直了身子,顺道把息何的衣服替他拉了上去,声音平平地问,“你唤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