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蒯彻范阳说长短李良邯郸逐雌雄1
【张耳、陈余,凭着尖牙利嘴,连下河北十数城,不肯直接描写,偏要从报信人口中说出,妙!】
却说当时陈余见问,对陈王道:“大王今令吴将军等率梁、楚之众西讨秦逆,真乃明智之举。在臣看来,此番征伐,当以入关为重。所谓擒贼必先擒王,咸阳如破,天下归附。”陈王听了欢喜,道:“这个,孤家自是省得。”陈余又道:“只是此策虽好,却有不足之处。”陈王道:“有何不足?”陈余道:“吴将军一支人马,径直西向,快则快矣,只怕遇敌合兵。到时两边无助,孤掌难鸣,后果定当不堪。”见陈王微微点头,陈余接着道:“臣有一计,可使秦逆左右难以相顾,兵力散而不合。若能成功,吴将军等破函谷,取咸阳,将易如反掌。”陈王道:“愿闻其详。”陈余便道:“臣少时曾数游赵国,在那里结交了许多英雄豪杰。如大王使臣引一支人马前往,臣必能甚快抚定河北。此既为我张楚多开了一片地方,又可将秦大军牵制于北边,岂不是一举两得?”陈王听了,大赞好计,不能立定,便对张、陈二人道:“此事不小,当容本王三思。”
待二人退后,陈王便召心腹人张贺前来,将陈余所献之计说了一遍,问道:“你以为如何?”这张贺也是阳城人氏,与陈王同乡,不但武艺出众,且极有心计,因此颇受宠信。当下见问,便道:“陈余所献,确是一条妙计。他如真的能够降服河北,再分兵西进,与吴将军人马左右夹击,何愁暴秦不灭!”陈王道:“本王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张、陈二人非是自家兄弟,总难深信依托。”张贺道:“他两个都是出了名的贤士,总是轻看不得。大王如有过虑,不妨择一心腹之人来做主将,让他两个只在一旁相帮辅助,岂不是好?”陈王道:“这主意不错。”次日,就在王殿之上,拜两个心腹人,武臣为镇北将军,邵骚为护军;张耳、陈余为左右校尉;引兵三千,往略赵地。武臣领了旨令,两天后,便同了邵骚、张耳、陈余,带上三千人马,辞了陈王,向北进发。
人马望北而行,经砀县、过东郡,一路无有阻拦。不及十日,已从白马渡过黄河,踏进了当年的赵国地界。这天,来到一处地方,唤做内黄,军马停下休息。武臣将为首的几个聚在一块说事,道:“我等这一路走得顺畅,不知不觉竟就踏入了赵境。再往前便都是秦管地方,必当有阻。二位大才,陈公又对赵国地理民情极熟,可有甚良策好计来教我?”张耳想了想道:“某虽不才,却愿为将军分担。今有一个计策,不知能中将军意否?”武臣笑道:“这里又不在陈郡王府,过歉甚么。先生有甚妙计,只管说来。”张耳便道:“赵国苦秦已久,百姓皆存反心。陈公数游那里,多识豪杰壮士。若我与他结伴同往,先去各处游说,凭三寸不烂之舌,不用动一刀一兵,便能取下几座城县来。”武臣听了,将信将疑,道:“此话当真?”张耳道:“既敢说出,便有把握。”武臣大喜,道:“此要得成,二位之功必为第一。”张耳道:“将军为人爽快,我与陈公自然愿为效劳。”
当下商量已定,武臣、邵骚带着军马在内黄县东三十里处安下营寨,等待消息。张耳同陈余,带了十来个亲随,即往赵地游说。看身边无人,邵骚对武臣道:“张耳、陈余因未被陈王重用,故才托辞来略河北。今二人夸出这般海口,谁知是何用心。将军难道就不怕他两个借机远走么?”武臣笑道:“他二人来投陈王,便是想大干一场。今诸事未成,自不会轻易放弃。况我此次路上,一直真心相待,他两个岂会背我而去?护军不必多疑。”邵骚见武臣已打定主意,只得道:“但愿如此。”
过了十多日,武臣迟迟等不到消息,正在心焦,只见小军来报:“张将军派人送信来了。”武臣忙叫唤进来。那人拜过,禀道:“张、陈二位将军未曾食言,几番陈辞,说动十多座城县来降。”武臣听得,又惊又喜,问道:“他两个怎个利口,竟能一去便说下十来座城池?”那报信的道:“他两个到一个县城,便先寻当地的豪强贤士。待到说罢利害,无不随声响应。”邵骚在旁道:“他俩说的甚么,便让那些人齐齐听命?”那报信的道:“张、陈二位将军确是能言善道。他俩见了当地的豪杰,便这般说:‘秦暴逆无道,残虐天下,已有数十年。北有长城之役,南有五岭之戍;外内骚动,百姓疲惫,头会箕敛,以供军费,财匮力尽,民不聊生;苛法峻刑,使天下人不得相安。陈王奋臂一呼,四海莫不响应。士怀义愤,人起斗志;有怨者报怨,有仇者报仇;在县杀县令县丞,处郡杀郡守郡尉。今已立张楚,称王陈都,使吴广率百万之众西向伐秦。如此时刻,你等再不思封侯拜将,实非人杰也。天下苦秦已久,今若能以天下之力而攻无道昏君,报父兄怨仇而成列土割地之业,岂不善哉?’当地豪杰壮士听罢无不信服,于是皆引众杀官,夺县占城。”武臣听了,欢喜不已,道:“这张耳、陈余果然厉害。我有此二人相助,何愁赵地不平!”邵骚问道:“他两个现在何处?”报信的道:“今在中牟县,正与那里的一班豪杰处理县内事务。停当之后,便要杀鸡宰羊,迎接将军人马入城。”武臣大喜,吃过饭,便带领人马,投中牟县而来。
次日,人马来到淇县地界。张耳、陈余早已得知,忙引一帮新收来的豪杰义士迎出城外。两边相见,叙礼过了,武臣先道:“久闻二位能说,今日得识真本事。”张耳道:“此乃托了将军之福,我二人只是尽力而为。”武臣道:“半月之间,连下十城,古今之人,有几个能做到?二位此次,真是立了奇功。”说说笑笑,随张耳、陈余入得城来,都去县衙里坐地。
当夜杀鸡烹羊,大摆酒宴。武臣高兴,就席上又赞两人本事。陈余甚为得意,便道:“我等远道而来,兵少将寡,若想收复河北各郡县,少不得要用当地贤才。将军如能广施仁德,以礼善待赵人,百里之内,谁不肯前来相附?”武臣听了,点头称是,道:“陈公以为恰当,尽可替我去做来。”于是,张耳、陈余依令去行,带了人到处述说秦廷暴虐,颂扬武臣好处。各地英雄豪杰信他所言,纷纷率众来投。未有几日,便已聚合得几万人马,更有四位壮士投到帐下。是哪四位?一个是上谷人韩广,曾做过卒史,粗通谋略,武艺娴熟,使得一条好铁枪。一个是高邑人张黡,身高八尺,两臂有力,惯使一口大刀,百十人近他不得。还有一个河间人陈释,性格豪爽,马上善使一杆大铁矛,最喜冲前。再有一个巨鹿东武人丁复,也使一条长铁矛,枪法精熟,且开得一手好硬弓,百步外能取人首级。武臣身边,一下多出了好几位能人,端的是有臣,武有武将,比起方离陈县时早已大不相同,便定下心来,要在河北大干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