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浮扭头,望见门口站着的那俩母女,皆一身华服,颜色鲜亮地像是俩姐妹。只不过安平郡主那一脸的横纹,昭然告
示了她是年近四十岁的妇人,而不是什么十四岁少女。
而安平郡主身边的唐诗宛,只不过比唐浮大了不到一岁,却打扮地十分艳丽,继承她母亲的那种俗不可耐的审美,还
特别趾高气昂地盯着唐浮,仿佛是看府里新来的下人一般,露出不屑跟鄙夷。
本来唐浮素来是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但这一条似乎在唐府有了例外。因为她看到绣娘眼底的为难跟一丝隐忍,
那表情在十一年前她也见过。
唐浮虽是男装,仍上前对着安平郡主跟唐诗宛行了裣衽礼,“浮儿见过郡主,见过三姐。”
安平郡主讥笑了一声,从她身边走过去,唐诗宛跟着母亲也抬高了下巴,毫不理睬唐浮的行礼。唐浮也不会傻傻地一
直屈膝等着人说免礼,她站直了身子之后对着大夫人又拜了一拜,“大娘,浮儿向去跟大哥上一炷香。”
大夫人刚应道,“好……”就听安平郡主一翻眼睛,斜睨着唐浮,“当真是野丫头,一点规矩都没有,本郡主让你起
身了吗?一点礼仪都不懂,有娘生没娘教的玩意儿!”
唐浮对着安平郡主盈盈一笑,笑容几分灿烂,几分无辜,“郡主是在说谁呀?入城之前,我就已经得了父亲恩准,在
自己家里不用拘礼,他亲口允了我不用像三姐那般守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房小姐的礼仪。反正三姐自己都做不到,
哦,对了,这可不是我说的,是父亲说的。反正父亲入宫去面圣,怕是也快要回来了。郡主若是有所怀疑,一会儿他回来
了便可以自己问问他去。”
比起安平郡主满口粗俗的漫骂,唐浮不用半个脏字,笑嘻嘻地就做了回应,还把安平郡主气得半天不知道怎么回嘴。
连边上唐诗宛也撅起了嘴,拉着安平郡主的袖子,“母亲,爹爹当真是这么说我的?”
唐浮懒得跟她们在这里浪费时间,转身就出去,跟着大夫人到了祠堂里。这里供奉的除了唐如风之外,有十多位唐家
祖辈,还有几位在沙场上英勇牺牲的唐氏家将。因为唐成言待下属十分宽厚亲和,像这种孤儿出身又战死在沙场的家将,
他也不顾主仆之别,将他们的灵位摆入唐家祠堂,一起香火伺候。正是他这种视部下为手足的态度,才让唐家军上下一
心,在战场上能常立于不败之地。
唐浮记忆中对这年长自己十多岁的大哥,没什么印象,他是几年前随父亲出征时不幸战亡的,具体细节虽然唐家人都
闭口不提,但唐浮能猜出一些来。也因为大哥的事,让父亲对大夫人苏子淑有一份特别的愧疚。
她拜完之后,与大夫人再一同从祠堂里退出来。
“去把这身男装换下来,厨房里准备了几道你小时候最爱吃的,一会儿送到你房里去。等你父亲跟二哥回来,差不多
也能吃晚饭了。去歇着吧。”
大夫人在十多日前就着人重新布置了阿绣所住的竹南院,专门拾掇了一间屋给唐浮住。十一年前,她本是与乳母同住
在竹南院的偏院里。现在怎么说,她也是大姑娘了,不可能连自己专门的房间都没有。大夫人还给唐浮专门添置了四个贴
身的丫鬟,两个粗使丫头,加上阿绣院里本来的丫鬟婆子也有十几人之多。
唐浮虽然不太习惯被这么多人伺候着,但毕竟是大夫人的好意,她也不好说什么。
其实竹南院里的人算是唐府各院里最少的了,跟安平郡主的东霞院根本不能比,单是伺候唐诗宛的仆从就有三、四十
个。
唐浮沐浴净身之后,换了一套崭新的女装,这是她亲娘替她备下的。
“让娘瞧瞧你,这尺寸也是娘估摸着替你做的,这布料是上个月你大娘二娘亲自去云坊挑的,这款式也是皇都里年轻
姑娘都喜欢的。哪里不合适,娘再替你改一改。”
唐浮望着她,甜甜一笑,“不用改了,非常合身,还是娘最了解我。这颜色跟款式,我都欢喜得不得了。谢谢娘。”
“跟娘还说什么谢谢。”阿绣仔细端详着自己女儿,那半张脸完好如初,看不出来半点受伤的痕迹,当年的那道长果
然是高人,也算是了了她一桩心愿。
唐浮前世是个孤儿,根本没有享受过一天的父慈母爱,所以这一世才会对唐成言跟绣娘很特别。许是老天可怜她,才
赐她父母双全,虽然还多了一些其他人,包括那碍眼的安平郡主跟唐诗宛,终归是瑕不掩瑜。她对唐府的日子还是充满期
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