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过崖上,经年风雪忽然定住,接着无声消散。
慕昭昭修为被废,灵识无法外放,却能从这变化中意识到,有人用了定风珠。
定风珠属于黎夫人,想必是向黎借了母亲的宝物上来看她。嫡妹天真善良一如既往,到这个地步,还要给她一个辩解的机会?
要是没有万界恶女群,慕昭昭或许会尝试利用花言巧语哄骗向黎,于必死之局中谋一线生机。
但如果有的选,谁又会愿意腆着脸讨好不喜欢的人?
她与另一名恶女的利益没有冲突,资源交换可以双赢,这种合作关系,比用感情与谎言维系的关系牢靠得多。
但是,她必须得证明她真的有用。
在群里请求暂停传送,指尖却已经出现一道漆黑漩涡时,慕昭昭一面张手去抓传送而来的迷你电锯,一面心思电转,怎么办?绝不能被向黎发现这个东西。
如果连它都保不住,她又怎么证明自己逃出去后能有更大的用处?
好在,她很快就有了主意。
强忍着锁链在伤口中摩擦的剧痛,慕昭昭撩起破损裙角,将电锯塞进染血衣裙里,用大腿夹住。
群主说这种电锯自带防切肉装置,不用担心伤到自己。
她被吊在此处,脚都够不着地,身无长物,破损丹田又留不住灵力,用不了隐匿咒,只能以最简朴的方式遮掩。
几乎就在她藏好电锯的同时,两道人影乘鹤而来,落在崖边。
慕昭昭一怔。
向黎会来她已有预料,但她没想到黎夫人会陪女儿一起。
怕女儿再被她这个贱婢之女蛊惑吗?
慕昭昭心中冷笑,忽视了脑中另一个念头,原来有母亲护持的孩子,真的会像个宝贝,走几步都怕磕着碰着。
向黎与黎夫人望向慕昭昭的眼神并没有胜利者的喜悦,相反还有些感慨与怜悯。
慕昭昭的琵琶骨因为刚才强行动作,洇出新鲜血迹,向黎的视线不自觉落在血迹上,轻轻叹了口气。
“你……不要再折腾了。以你现在的身体,逃不出去的,只会白白受更多罪。”
慕昭昭的大部分心思都在裙摆下的电锯上,对向黎的话十分不以为然,但她知道不能表现得太平静,否则反而引人生疑。
“身体一好就迫不及待来欣赏手下败将的惨状?”慕昭昭神色讥讽地说,“父亲令我在这里思过,未必没有放我出去的那一天,向黎,你别得意得太早。”
向黎还未说话,黎夫人先忍不住呵斥道:“你作恶多端,害人终害己,竟还无悔改之心,真要魂飞魄散,才知道错了吗?”
慕昭昭说:“背信弃义的季知闲,以势压人的离明仙尊,不分青红皂白责罚女儿的父亲,知道错了吗?”
黎夫人当即反驳:“他们是被你误导……”
“两个元婴,一个大乘,竟然心思这么简单?”慕昭昭讥诮之意更盛,“黎夫人久居内宅之中,全无当年空愁仙子妙计退魔军的风采了啊。”
黎夫人一滞。
在向家,爱她敬她者永远都称呼她为黎夫人,反而是这个恨她入骨的庶女,脱口而出她的道号。
嫁入向家前,空愁仙子也曾一战成名,计绝西洲,如今却有谁在乎这些往事?
向黎握住母亲冰凉的手,对慕昭昭说:“我们来这里,并不是要和你争吵,慕昭昭,我只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我知道你幼时受了不少委屈,但我力有所及之时,都会帮你,只是你总说自己身份低微,不配与我一样……我以为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在我心里,我们一直是平等的,我将你当亲姐姐一样敬爱。”
黎夫人嘴唇翕动,似乎对这句话不大赞同,但想到慕昭昭那句“空愁仙子”,不知怎么,本来已到嘴边的“贱婢之女”就不自觉咽了回去。
慕昭昭却果然狼心狗肺,对向黎一番剖白毫无动容之意:“如果真是亲姐姐,又何必当亲姐姐?你想不通这差别,就回去慢慢想,我懒得和你多说。”夹了许久电锯,她腿都酸了,这会儿只想快点把人赶走。
向黎心中刺痛:“我知道,就因为嫡庶之别,你也是向家女儿,却得不到父亲关注,但你只要如实告诉我你想要的,我一定会帮你争取,真的!而且你在医道上天赋卓绝,就算我没有落入九幽,只要你展现出来,父亲也不会再忽视你。那些事,你根本没必要去做!昭昭,你真的不悔吗?”
“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妹妹恨不得挖出心来给她看,慕昭昭却还是面无表情,“我就是嫡出又能如何?还是那句话,想不通,就回去慢慢想。”
向黎怔住。
她一直以为庶女身份是长姐心里的一根刺,因为陷得太深,难以拔.出,所以长进肉里,催出一副黑心肠。
可听慕昭昭的意思,她在乎的似乎又不是嫡庶。
那究竟又是什么?
向黎不懂。
慕昭昭大腿发酸,表情越发不善。
没想到长姐对自己已经毫无耐心,向黎失落地说:“我最后问你一件事,问完就走。”
慕昭昭惜字如金:“说。”
“你生母,”在慕昭昭陡然锐利起来的视线中,向黎硬着头皮继续问道,“叫什么?”慕昭昭的娘亲难产而亡,向黎隐约知道些内幕,不管是向怀峰还是黎夫人,管事、长老、下人,都没人想让她活下来,这是向家全家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