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长泰一脸俱是杀气,逼上一步,沉喝道:“老夫问为什么害死帮主,怎不说话?”
凌江涛听得骇然失色,说道:“柯长老怀疑弟子害死师傅……”
“老夫怀疑?”柯长泰冷森道:“证据俱在,还用得着怀疑么?”
凌江涛听得又惊又呆,木然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傅对弟子恩重如山,弟子恨不得代师傅一死,怎会……怎会……有害死师傅之心?”
“逆徒,还想狡赖?”柯长泰大喝一声:“来人哪。”
项世勇赶到门口,垂手道:“弟子在。”
柯长泰喝道:“叫人进来,把这逆徒押下去,速请传功、执法二位长老进来。”
项世勇应道:“弟子遵命。”接着就有两名值日弟子雄纠纠的走入。
柯长泰一挥手道:“们去把逆徒绑起来。”两名值日弟子取出牛筋,朝凌江涛走了过去。
凌江涛满面流泪,扑的跪到地上,哭道:“弟子死不足惜,但背上害死师傅的滔天大罪,弟子死的冤枉,连长老,一向疼爱弟子,弟子蒙此不白之冤,除了师傅在天之灵,只有老人家可以给弟子昭雪沉冤,弟子纵然身受千刀分尸,也会感激老的。”
柯长泰厉喝道:“住口,还说是冤枉的么?们还不给我拿下?”两名弟子不敢犹豫,立即动手给凌江涛反剪双手,上了绑。
连三省进入房中,眼看帮主尸骨未寒,帮主的门人又蒙上了杀师大罪,心中甚是恻然,此时听到凌江涛的哭声,徐徐说道:“江涛,只管放心,只要真的不是谋害帮主的凶手,本帮规律虽严,从不冤枉无罪之人,若是谋害帮主,任何人都救不了。”
柯长泰回身道:“连长老说得极是,老夫和无怨无仇,岂会陷害于?老夫自会命执法长老,仔细查证,做到毋枉毋纵。”说到这里,一面朝连三省道:“连兄,帮主已经仙逝,去检查帮主遗体,看看是否另有其他可疑之处?”
他身为丐帮左长老,帮主逝世之后,继承人又有杀师之嫌,按丐帮规矩,左长老即是顺理成章代理帮主职务之人。连三省听得不禁一凛,暗道:“帮主方才似是几次想要开口说话,但都喑不能言,当时只当他病势沉重,如今想来,确有可疑之处,莫非……”
他没有说话,默默的走近榻前,伸手掀起薄被,在帮主尸体上,仔细检验起来。这一检验,登时发现颈后「痖门穴」上,被人用「七寸震」指力所伤。这「七寸震」正是丐帮的独门手法,顾名可以思义,是丐帮捉蛇时用的一种手法,只要手指碰上蛇的七寸,即以指功发出震力,即使没抓住七寸,这一震之力,也足以把蛇震昏,用来应敌。
这种指功,也属于重手法之一,专打敌人重穴,何况「痖门穴」为脑经密布之处,又是声带所在,经人以「七寸震」点打,足可令人肢体发痉,昏晕发痖,正如刚才帮主的情形。这房中只有凌江涛一人侍候,别人未奉召唤,不得擅入,除了他向帮主下手,再无第二个人了。
连三省心头怒恼已极,重重的哼了一声道:“这逆徒果然丧尽天良。”他虽是老江湖了,但究是粗人,此时发现帮主被人以本帮「七寸震」手法,点了「痖门穴」,只想到帮主卧病,除了凌江涛,不会再有旁人进来。却忘了方才凌江涛因师傅服药之后,病情有了变化,曾慌慌张张的赶到左厢去请他和柯长泰,这段时间,虽然不长,但凌江涛岂非离开了?
柯长泰目中异芒闪动,回身道:“连兄可是发现有什么不对么?”
连三省双目通红,切齿道:“这逆徒居然灭绝人性,以「七寸震」点了帮主「痖门穴」。”他这两句话,说得身发颤,沉痛已极。
凌江涛双手反剪,被两个执法弟子押着,依然站在房中一角,闻言凄惶落泪道:“连长老,老也怀疑是弟子杀了师傅么?弟子纵是不肖,丧尽天良,也不会忍心对恩重如山,病重垂危的恩师下此毒手……”
连三省怒喝道:“这房中只有一人,不是,还会是谁?”
“天……”凌江涛仰首号呼道:“若是凌江涛真的害死了恩师,我会遭五雷轰顶,化骨扬灰,但弟子是冤枉的呀。”
就在他号呼苍天之际,从室外相继走进两个老化子来,一齐朝柯长泰、连三省二人施礼道:“传功堂王镇海、执法堂宋仁民参见左右长老。”
柯长泰一抬手道:“王兄、宋兄,帮主已经归天了。”
王镇海、宋仁民听得大吃一惊,急忙趋近榻前,屈膝跪下,行了大礼,两人止不住泪如雨下,但迅即起立,朝柯长泰、连三省躬身道:“不知左右长老,有何吩咐?”
柯长泰目含泪光,徐徐说道:“本帮不幸,出了这个大逆不道的杀师叛徒,毒害帮主,宋长老先把逆徒押下去,问问他的口供,可有共谋之人?”他说话之时,用手指了指押在边上的凌江涛,一脸俱是沉痛之色。
宋仁民听得身躯猛然一震,张口结舌的道:“会是凌江涛?他害死了帮主?”
他身为丐帮执法堂主,为人正直,也一向对凌江涛的为人,素所深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柯长泰取出一段从药渣捡来的九节毒蟒,递了过去一面说道:“这是兄弟从帮主药罐中捡来的,也是证物之一,这帖药,是逆徒亲自去配来的,也是他亲自煎了喂给帮主服下的,此外没有第二个人经过手。还有,就是方才连长老检验帮主遗体,有人以本帮「七寸震」手法,点了帮主「痖门穴」,这间房中,只有逆徒一人侍候帮主,除了他应该再无第二个人向帮主下手,铁证如山,宋堂主应该从严鞫讯才是。”「从严鞫讯」,就是要他屈打成招,非取到口供不可也。
这话换在平时,连三省一定会想到。蔡帮主一死,帮主的职位,自该由丐帮法定继承人帮主的门人凌江涛继任,如今继承人以大逆不道的「杀师」罪名,被执法堂拿下,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中自然不可一日无主。依照丐帮的成规:“帮主因故出缺,或突然死亡,继承人未定者,帮主职务,由左长老暂代,以迄新帮主产生为止。”按这条规矩,柯长泰就是代理帮主,乃是责无旁贷之事。
因为目前凌江涛只是嫌犯而已,他的帮主继承人的身份,并未消失,必须由执法堂取得他的亲口供词,确定了杀师大罪,他的继承人资格,才被取消,丐帮才得重新选帮主。凌江涛的口供,自然十分重要了。连三省自然懂得这番道理,但他因柯长泰在药罐中找到了一段九节毒蟒,自己又在蔡帮主遗体上发现被人点了「痖门穴」,这两件事,都是他亲眼目睹之事,自然使他气怒填胸,就没去想得这么多了。
执法堂主宋仁民欠身道:“兄弟遵命。”话声一落,朝两名执法弟子挥了挥手,两名弟子立即押着凌江涛往屋外走去。
柯长泰接着朝传功长老王镇海道:“这里有关帮主后事如何料理,就请王兄偏劳,主办采购了。”
王镇海欠身道:“兄弟遵命。”
柯长泰转过脸来,说道:“至于帮主如何发丧,如何和各大门派,武林同道联系事宜,那就要请连兄负责了。”
连三省点头道:“兄弟自当立即去办。”略为抱拳,就退了出来。回到左厢,万飞琼抬目之间,看到老哥哥神色有异,忍不住问道:“老哥哥,贵帮帮主的病势如何了?”
连三省惨然道:“帮主归天了。”
范子云吃惊的道:“贵帮帮主归天了?”
连三省长叹一声道:“这是敝帮的不幸,帮主是被他谪传弟子毒死的。”
万飞琼道:“会有这等事,不知道这人是谁?”
连三省道:“就是凌江涛,们见过。”
范子云对凌江涛的印象极深,觉得他甚是挺拔有为,不像是个杀师灭伦之辈,不觉说道:“小弟倒觉得凌兄为人,不似灭绝人性的杀师之人。”
万飞琼道:“是啊,我也觉得他不像是坏人咯。”
“铁证如山,如何会不是他?”连三省就把方才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万飞琼道:“方才凌江涛不是到这里来过么?虽然为时很短,但如果有人想害死帮主,把罪名套在凌江涛的头上,趁他离开之时,尽有时间把毒药放入药罐之中,也尽有时间潜入房去,反正蔡帮主卧病在床,无力反抗,足可轻而易举的点了他「痖门穴」……”
她原是猜想之词,但这几句话,竟如金钟大鼓,每一句话,都在连三省的脑中,撞得十分响亮,也登时把伏虎丐连三省震醒过来,双目如炬,连连点头道:“不错,小妹子,真有的,这件事,确乎是一件大大的阴谋。”
他不待二人开口,接着「哦」了一声,急急说道:“小兄弟、小妹子,帮主归天,老哥哥还有许多事要办,咱们是忘年之交,不拘形迹,老哥哥不和们虚套,那就不留们了,过几天老哥哥再来看们吧。”两人早已站起身,这就向连三省作别,连三省亲自送出山神庙,才行回转。
范子云、万飞琼回到盛记镖局,已是晌午时光,两人一直进入第二进盛锦堂的房,小客厅上已经开了饭。一张小方桌上,品字形围坐着商翰飞、盛锦堂、万选青三人,傍立一名青衣使女正在伺候着替三人添饭。盛锦堂一眼看到二人进来,抬头问道:“范贤侄,们这时候回来,用过饭了么?”
万飞琼抢着回道:“回老伯,还没有呢,丐帮出了事,所以我们及早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