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 （接续）一日，看见一个女医生贴着隔离病区三楼办公室的窗玻璃上向外张望，连连用手抹脸。我有点好奇，以为她手委屈了。悄悄走过去一瞟，一个小女孩在楼下草坪上骑着玩具车，不远处站着个质彬彬的男士，男人在向这招手。原来，女医生的丈夫女儿过来探望，却只能隔空相见。儿子肯定看不清妈妈，妈妈看见父女俩就足够了，一激动哭了。我知道，她至少一个半月没见到囡囡了，一定很想。见景思情，我想到家里的娃娃儿子，没忍心继续瞥，出门去看病人。 “马医生，一线医护多久能见家人？” “我不知道其它医院如何安排，我们医院至今还没轮换人员下战线。” “为啥子嘛？” “人手紧张，没法子。” “苦啊！外界，有多少人知道一线医护冒着生命危险默默付出了蛮多？” “所以，希望新闻媒体真真切切报道就好。” “当然。” “二位记者，我不可理解，京西市包括了央、市两级媒体，为何在月中旬之前不报道本市疫情呢？甚至到月上旬，居然还有传媒告诉广大市民不用戴口罩，扯淡！” 吴铭记者再次听到这种斥责本地媒体的话，不知如何应答。他偷偷瞄了黄浩记者一眼，对方沉下脸，也不知如何作答。吴铭不想采访处于冷场的尴尬局面，隐晦回复：“马医生，我们作为京西市新闻从业人士，为那些虚假报道的媒体感到不齿。至于两级媒体月中旬之前为何不报道本市疫情？我们有苦难言。早在2月份，广南省传媒就开始零星报道本省疫情，勇气可嘉。首都媒体应该向南派媒体学习，勇敢报道。“黄浩记者接话，”马医生，有一句时髦话能够说明缘由，‘亲，你懂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二位记者，我不时针对你俩发难。咱们聊伟哥聊得热乎，我兴起脱口而出起疑，你们不要见怪。况且，我看了吴记者先后独家报道‘吹哨人‘姜达院医生与吴憾医生憋屈染疫的报道，明白你是很有作为的新闻人，够威够力！“ ”谢谢表扬！” 欧阳伟医生：每天，妻子发一条祝我健康的短信，很贴心贴意。时下，全国电视上关于rars疫情的新闻报道越来越多，我想她一定特担心我吧。早上，她说一个同事被隔离了，特别忧虑自己。我不停劝她放轻松，仔仔还需要妈妈呀。 其实，妻子害怕rars传染病的危害乃人之常情，因为常人不是医务人员。何况，医务人员开头也惧怕，闻疫色变。日前，有个病人对这个传染病的最坏结果即死亡极度恐惧。刚进来几天，此人不停大叫。我们医护人员，都认为他的精神有严重问题。我劝他，这病没那么夸张地可怕，不时一得就必死无疑，可是没用。尔后，我们建议医院找来两个心理医生，才慢慢稳住了他的歇斯底里状况。 一天清早，我刚用完早餐，无意中看到院长在食堂外阳台欣赏朝霞。我也走出去，远眺天边金光灿烂的朝晖，朝阳从云彩里洒向大地，令人神清气爽。院长和我久久站着观看，都静静的。朝霞异彩心旷神怡，新的战斗一天，又要开打。 过了一个礼拜，这天起床，我忽然感到头热，接着胸闷。走入隔离病区时，居然干咳了两声。我紧张了一下，脑子里闪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妻子：秀，你在哪？下午，我的头一直晕晕的，全身发冷。瞬间，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我怕、好怕，恐怕被感染了？此时，我父母在做什么？他们两老，还好吗？我怕，儿子会记不得我。不行啊，我还没听到仔仔叫爸爸！ 到了傍晚，我呼吸变得急促，快喘不过气来。我已经知道，自己不幸中招了。这个rars传染病来势很凶，晚上一睡下明天就走不动了。于是，我晚上立刻给妻子打手机，故作轻松地问，不想吓到她：秀，孩子还好吗？老人也都好吗？你们，吃得好不好，够营养吗？爱人嗔怪，这时打啥莫名奇怪得电话，我正在煮菜呢，便要挂电话。我说好，鼓了一整天的勇气没敢说出来。估摸家人吃完了饭，我又打电话问爱人，你后不后悔嫁给我？我脾气大又不好做家务，也没啥钱。妻子开头奇怪我咋回事呀，紧接着慌了，低泣：我不能没有你，儿子更不能没有你，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呀！你，一定要好好的。 曾经，我相信异国古典小说《红楼梦》主人公宝玉说“女人是水做的”之言。女人娇柔就是因为眼泪多，妻子就是林黛玉这样弱柳扶风的人。我连忙遮掩：没事，没事的，我仅仅感到有些不舒服罢了。我们这里，有的医生被传染，睡了几天就好了。不过安慰无效，我只能听到妻子的哭泣声。闻之，心酸酸的。 次日，我真的病倒了，一直躺着。周围全白，一闭上眼全黑，有时耳朵嗡嗡作响。躺在病床上，我偶尔没来由地对着天花板自言自语，不值啊、不值啊!没听到娃儿喊爹，我就这样死去太不值
了。有时候遐想，下辈子不做医生了，太累了，改行当导游，饱览大好河山、纵横祖国，多潇洒！ 晚上接到妻子的电话，我的心碎了。她说，这几天一直在教儿子喊爸爸。还说恐惧那天路边送我上车的一幕就是永别。rars病太折磨人，我已经弱弱无力，听到爱人的恐惧之言，只得使出全身力气慰籍她了几句，便倒下。挂机前，我骗她手机没电了，明天充。 吴铭记者看到这段字，眼圈开始湿润：“马医生，欧阳医生在病重，不忘照顾妻子的心情，并宽慰她，真是好丈夫。” 马雄医生同样泪眼朦胧，“谁说不是呢，多体贴的丈夫呀。” 黄浩记者在三人里年长，四十多岁，强忍着。 欧阳伟医生：铁嘴马，从我们医院内部知悉我病倒了，自告奋勇向院长打报告，坚定要过来照顾我。他真的是亲师弟啊，实在难得！常言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马雄医生是我的工作与生活中的双重挚友，我满意了。每天一早，他过来护理，我请他帮我发一条短信回家，使家人放心。 此外，我告诉是好友师弟，你要坚持下去，和大家一起治病救人。我相信，咱们国家一定能够战胜rars疫魔，总有一天必将度过这场灾难。 半个月后，我没有好转，依然病重。这时，爱妻硬要带着儿子冲来医院见我。我救治过rars病人，康复或不治的都经手过，于是明白自己的病越来越重，无可挽救。无奈绝望之下，安静留言，心都碎成一瓣瓣洁净的莲花：也许，我将不久于人世，父母大人，儿子不孝要先走一步；爱妻，丈夫无情要先走一步；可爱的乖乖仔，爸爸不能给你再讲睡前故事，要无奈先走一步。儿啊，爸爸忒遗憾，没听到活泼泼的你叫一声爹爹 他再也写不下去，情绪一激动，昏过去了。铁嘴马即刻按铃，其他医生护士十万火急，赶来急救。 读到此处，吴铭记者忘记了采访必须保持零情感的原则，已泪如雨下。“马医生，欧阳医生太可怜，他的心声全部是对家人不舍的眷恋之情。他尤其放心不下稚嫩的孩子，舔犊情深，却就要遗憾辞世。这是多么悲凄的生死别，令我痛惜！”他哽咽着，说不下去 见吴铭哭了，黄浩记者瞪了他一下：哥们，做记者咋能这样失态？可是，吴铭此时没办法，不管了采访暴露真情的时刻。他想起一句俗话说得好，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黄记者，吴记者真情毕现表明他不是一个教条化的记者。我想，做记者首先要做通情达理的人，你不要怪他。”马雄医生，欲语泪先流。他还没回话已经哭出来，泣不成声：“实际上，我去照顾伟哥的时候，他已经没力气写字。这部分日记由他吃力地口述、我强忍着悲痛记录，都是留给他家人的绝笔。师兄离世的第二天，医院已经对他的日记消了毒，我继续给他整理。边整理边嚎啕大哭，悲老天爷不公啊，叹师兄殉职，英年早逝！稚子长大后，会懂得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华国英雄，名垂千古！” 欧阳伟医生：妻子坚定要进来，我坚决不同意！后来，铁嘴马师弟拿进来一盘磁带，说是我妻子录的。放进带来的随身听，按下启动键，我认真倾听：先是爱妻说话，然后仔仔咿咿呀呀说，似乎在喊爸爸。火速地，我让铁嘴马师弟帮我打手机，拼尽全力庄重告诉妻子，可声音仍然微弱：“我今生最大的快乐，就是认识你。秀，我爱你！”然后，无力地静静合上眼，陷入昏迷，再也没睁开眼。 此时，磁带还在播音，欧阳伟医生没听完，可是后面还有儿子奶声奶气叫爸爸的稚嫩声音。 “马医生，欧阳伟医生终究没挺过来，在病危时刻宁可为妻儿着想，也不让她见自个儿最后一面。多么理智而残酷的爱情，不说惊天动地，也能够感人心扉！”吴铭记者向两位述说，欧阳医生的真情真意可以引用一支异邦歌词赞佩：“人世间有百媚千抹，我独爱爱你那一种。我心中你最忠，悲欢共生死同；你用柔情刻骨，换我豪情天纵。我心中你最忠，我的泪向天冲；来世也当称雄，归去斜阳正浓。”接着道出敬仰之意，“芸芸众生不仅会怜悯悲叹欧阳伟医生，更加崇敬他慷慨殉职的大无畏精神。” 马雄医生，悲情回顾说：“欧阳伟师兄走的那天，很多医生和护士潸然泪下。我们医院和援助的左岸医院，两边领导们都流泪了，一起哀悼他。”铁嘴马的心有些灰暗，他理解欧阳师兄：他医术高、内敛不好说话，但爱帮助别人。欧阳伟医生用生命留下最后的很短日记，经过慎重消毒，还给了家人。和他遗体一起火化的，还有那盘妻儿录制的磁带，伴随他上天堂尽享天伦之乐。 马雄医生郑重说，我们医院陆续又调来了一批批医护人员支援左岸医院，我继承欧阳伟师兄的遗志，依然在左岸医院狙击rars疫病战场上履行着救死扶伤的责任。听了他这番决心，吴铭与黄浩记者都感谢马雄医生继续为国奉献，坚定不移抗疫
。 此刻，吴铭记者的心头掠过一首外国金曲：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马蹄南去，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大国要让四方来贺！这支热门的流行歌曲传入华国，不久传唱大江南北。吴铭联想到，这首金曲不就是欧阳伟医生可歌可泣的人生写照吗?!他虽然匆匆走过了短暂的人生旅途，却像彗星在生命末尾绽放出璀璨的光芒。于是，向二位坦言：我预感，欧阳伟医生和其他殉职的医护人员会成为国家烈士，因为他们精忠报国、视死如归，一道撑起国族脊梁！并向马雄医生保证，将以平实的风写欧阳伟医生悲壮殉职的特稿，不刻意煽情，缘于真实的新闻报道自有一种力量感染大众。黄浩记者也表示，会鼎力弄好欧阳伟医生的照片和“最后的生命日记”的档照，将找欧阳伟家属拍好原本照，让图并茂，打动亿万华国老百姓。就此，马雄医生感谢《京西信报》两名记者，花力气采写欧阳伟医生人生末期的非凡绽放。 当吴铭黄浩两记者回到住地，已经翌日凌晨两点半。月如钩，星星数点。他俩不能未卜先知欧阳伟医生特稿报道的社会效应究竟多宏大，却能预感非同凡响。两人合作的此篇深度报道以《一位首都医生殉职：最后的生命日记》为题，如期在京西信报本周六的华国rars疫情系列专题报道刊登，与广南省一名护士长抗疫日记背后组成重磅新闻一块推出。果然好评入潮，感动了不计其数的读者。有人打电话或发电子邮件，热情澎湃地要给欧阳伟医生的家属捐款捐物，告慰英雄医生在天之灵，不能让他牺牲后家属还流泪。 《京西信报》，怎样报道了护士长抗疫日记背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