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体素描画
是日,林宅。
林老爷和夫人也在烦忧中。自小与额玲一起长大的婢女秀云,此时手里举着几副画,半闭着眼睛看都不敢看的进来了,怯生生的将画送到林老爷面前。林老爷拿起看,是几副做体力活工人的素描,在女儿的画笔下,画中人的肌肉线条充满了张力,做苦力男人的力量、悲苦都在这线条之中。林老爷当然懂得,只是此时的习俗未必能够容忍女孩儿家做此画。
林老爷只有这一个女儿,名为额玲,按惯例,朝中官员家中女儿长大后,要候选入宫做妃子,林老爷只愿这掌上明珠一生平安顺遂,怎忍心让女儿进入后宫纷争之地,楞是壮着胆子没登记。后来,因与老王爷交好,从小定下了儿女亲家,此举也是为了避免太后和皇上查到女儿未登记之事。
后来,林老爷受清庭指派派,游历海外。额玲从小便与父亲一起留学海外了,时常与父亲赴宴,出使外交,见多识广,见识了西方各阶层人士。除了家里一名才学八斗的私塾先生,林老爷还为女儿请了两名洋人家庭教师,使额玲从小了解了西方的现代明,以及艺术。
额玲渐渐长大,既通晓琴棋画,又精通多国语言,还酷爱芭蕾和大提琴,时常着西方女子服饰与朋友出游。林老爷看着这个女儿,又骄傲,又有些担心,不知女儿发展至今,到底是福是祸。尤其是婚期将至,还要嫁到最为讲规矩面子的王爷府,明显看起来,女儿已与王府格格不入。这场婚约,眼看着两家都不是很想继续,只是彼此都没抹开面子谈此事。
而今 林老爷已结束外交工作,携家眷回国。夫人还可,只是这个女儿,在国外尚好,这一回来竟被大家视为叛逆一般。朝堂之上,洋务派与保守派本就常有争执,而今那帮保守派的老夫子们,竟然以女儿为名攻击林老爷,称其身为贵冑之后,教女不严,其女时常穿着露骨,与外国女子一般,在街上闲逛逍遥,有一次竟然与几名外国女子一起,跑到贫民所居之地,画那些个赤膊干装卸苦力的工人,“贵族女子,光天化日之下,抛头露面,出现在不雅之地,以裸露上半身之男子入画,实属伤风败俗!”那老夫子说此话时吹胡子瞪眼,满堂老夫子一片嘘声。
好在皇上还算开明,告诉老夫子们,国外实有这一画派,也是展现人体之美,居然也被老夫子们暗讽了几句。
如今 林老爷看着女儿的画,只是叹气。
林夫人手拿一封信道:“您再看看这个吧。王府着人送来的。”
林老爷展信看去,越看眉头越紧锁,可再往后看,又忍不住叹道:“好!好见识,好胆大。”
林夫人无奈的:“老爷,您还要怎么惯着玲儿啊。她越发的无法无天,竟然私自给未来亲家送信云了。她这以后,还有谁家敢要啊。”
林老爷叹息:“可惜,玲儿若身为男子,可成就多少事情。”
林夫人着急道:“玲儿既已是女儿身,这是改也改不了的,如今她这般性格,我们又回到了国内,她可如何自处啊。”
林老爷也愁,与王府的婚事,即便不成,也不足惜,反而能让林老爷松了口气,只是若如此下去,难道女儿在国内要孤独终老吗。
此时他抬头问秀云:“不是让你看好小姐,近日外面风言风语,就不要让她出去了吗?”
秀云委屈道:“小姐、小姐总能趁奴婢不备,就遛出去了。上次出去画这几张画,是小姐告诉我她胃中不适,我去端碗热粥的当儿,她便翻墙出去了。我追也追不上啊。”
林老爷想到女儿的事儿,已经成了朝堂上那帮老夫子暗讽皇上的事由,也不禁气道:“这孩子,娇纵得太过了,不懂大局,看我如何收拾她。”
林老爷回头对夫人道:“近几日不能只让秀云看着她了,夫人须得也看她,让她在家学学绣花练练字,免得在朝堂上也落了口风。”
林夫人不满道:“便是小女儿家淘气些,也是我家的事情,关那些道貌岸然之人什么事了。”
林老爷道:“皇上总是有心为我大清做些个变革,改出个新气象,我们这些做洋务的大臣,此时就愈发小心,不能让人揪住短处,偏容儿总被他们垢病为伤风败容,我们家是怎样也须做出个管教的样子------”
林老爷正说着,看门的老五过来了,此人随林老爷多年,林老爷和夫人唤其为老五,额玲以五叔相称。只见那老五过来,递上一份信道:“适才不知道什么人,将此信交给看门的小厮便走了。”
林老爷打开信一看,也是气得一下站了起来:“这孩子,这孩子,偏是被人盯着议论,她偏要搞出些事情。”
林夫人忙拿信看,也有些急道:“她,她怎么又跑到英国公使家去了,还要穿着西洋舞蹈服演出,这回国明明已再三告诫于她,回国再不许穿短裙跳芭蕾,她、她偏偏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