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小孩儿们吃饱喝足后去做了什么,总之楼下十分安静,或许她们还顺便带走了四只小狗,因而也不曾听见狗吠声。
如此宁静直至秋日西悬,日光透过藤蔓懒散地落在长廊上。
陈昭正要添茶,却见地上的影子动了动,于是收回手,又将放在一旁,目光全然落在影子上。甚至,他还不得不分出大半精力去感受后背上的指尖的温度在此处散去又在彼处重现。
“你画了一个什么?”
“一只猪,肥肥的。一块木头,笨笨的。”
陈昭揪着衣角,垂眸笑道:“我不算太肥,也不是很笨,至少,比以前聪明了一点。”
司月收回手,伸了个懒腰后就不再说话。
“你生气了。”
司月不回答。
“你心情不好,是因为经晨吧?”
“怎么可能……他一个小屁孩,我跟他置什么气?”
“那我不解释了?说人讲的内容到底是依靠编纂而成的话本,今后还是少看些。”
司月锤了他一下。
陈昭笑出声,侧身靠在扶手上,脸上笑容归于平静,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罢了,话本是挺有意思……经晨生母与我阿娘交好,多次救我们一家于困境中,着实是恩重如山。后因流觞之宴受我牵连……护好经晨也不能还清她的恩情。”
“流觞之宴?”
明知司月会问,但一提到这词,陈昭的眸色还是不由得暗了下去,他答道:“司刑寺十三年,旧燕王夜述常邀天下才子墨客奇人异士乃至各方亲友聚于墨追殿中,美其名曰‘送日之宴’,实则深渊巨口。因这一场变故,我……我们与朝问政务再无机缘。”
“夜述常?”
“嗯,夜于桑之子,经晨同父异母的兄长。”
两人默契地沉默下来。
对于夜于桑的所作所为,二人是心知肚明,司月更知夜于桑是扎在陈昭心上的一根刺,一旦提起只会勾起他痛苦的回忆。
一阵风吹来,将糕点的香味冲淡几分,陈昭这才记起来一件事,连忙问道:“你许久没吃东西了,饿吗?”
司月一愣,未料到他突然这样问,迷迷糊糊点了点头。
“走,我教你做饭!”
不待司月回答,陈昭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司月手忙脚乱起身,慌乱中端起那碟子所剩无几的糕点跟着陈昭回到先前那院落中。
每每提到厨艺,陈昭都显得格外激动,大抵还因陈昭的厨艺之精练深得父亲亲传、胃口之挑剔深得母亲亲传,这两点有弘容、瞻麓两位夫子认可。
但要她自己动手或是陈昭教她自然有些麻烦——因曾经生活的地方灵气充沛,她以及大部分族人基本上不会考虑饱腹之事,所以久而久之,厨艺一事基本上无从谈起;更重要的一点是,她怕火。
因此即将到小厨房前时司月挣开他的手停步不前。
陈昭看出了她的顾虑,语气略带鼓励道:“我掌火,你跟着我说的做,不会让火碰着你。”
司月有些犹豫。
陈昭又道:“此处灵气稀薄,想来你也时……会饿肚子,近日来花了不少灵源石吧?那些可都是要还的。”
司月咬牙答应,但随后看着陈昭一脸严肃的模样,她轻咳一声,藏住了自己的小心思。
陈昭自取来了堆在屋檐下的木柴熟练地生了火,一旁是已经备好的各种调味料与切好的各类菜品,司月只需循着陈昭的指示一步步加东西进去,或是用锅铲翻炒几下。
不多时,一碟菜顺利出锅,光泽诱人香气袭人。
而陈昭脸上满意的笑容却在他用筷子夹一小口送入嘴里的那一瞬间凝滞住了,明面上他也只是皱了皱眉勉强咽下去。
没嚼一口。
司月明知故问:“怎样,味道如何?是不是可以出师了?”
出师……
陈昭放下筷子,别过头,煞有介事道:“不错,只是味道……‘偏重’了些。第一次炒菜,这很正常……”
他先是疑惑地看向司月,但只看到司月抱着期待并且期待得以实现的表情,于是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哪一步教错了。
“那我可以……”
“不可以!”陈昭忽地看向她,困惑的眼神突然坚毅,声音铿锵甚至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不许走!我亲自教你,我还不信,这可是我阿爹的……”
说着,陈昭一把抓住她的手控制她的行动,又或许是怕她真的走了今后留下一个厨艺甚差的印象在她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