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王上的重骑追回来,罗娆的兵权和差事便都移交到罗渠手里,左庭和罗渠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罗娆倒是清闲自在。
她这几日不是去琼楼喝茶,就是待在明堂百无聊赖地听属下侍从挨个汇报。
行军打仗时,罗娆可以半个月都不合眼。如今回宫躲懒在明堂,不到亥时她就要躺下眯着。
说是睡觉,其实也只是浅眠。大多数时候都是闭着眼睛,意识是清明的。脑子里总是在想眼下的局势,王城内各个势力的动向,还有……步云凌。
他总占据她很多思绪,这七年来罗娆无时无刻不想找到步云凌。如今人已经回到她身边,罗娆又想该如何在乱局之中护他周全。
她见过太多人卷进权利争斗、天下纷乱中,最后落得个面目全非,甚至尸骨无存。罗娆自觉早已身不由己,步慈也为此丧命,她不想步云凌也深陷其中。
黑夜中,殿外一道声音让罗娆睁开双眼。
“殿下睡了吗?”是她安排在步云凌身边伺候的北宫侍从,那个能说会道的花生。
“早就睡下了,有什么要紧事吗?”给王女守夜的并不是北宫明堂的侍从,而是王女亲卫,各个腰配尖刀,看着骇人。
“姐姐,王婿醒了吵着要见王女,命我过来通传一声。”花生看着刀就害怕,更不想惊扰到王女休息,“既然王女已经睡下了,那奴才就……”
“他用过晚膳吗?”罗娆坐起来,隔着殿门问,她在明堂向来都是借宿,从不往内殿走,只在外殿的榻上躺着,所以即使声音隔着一段距离但花生仍听得真切。
听到王女问话,花生心里一喜,对着殿门恭恭敬敬地喊道:“王婿亥时醒来刚用了半碗粥,精神好多了。他这会儿想见您,让我来通传。惊扰王女,请王女恕罪。”
“来了。”罗娆穿好鞋,披上衣服,动作飞快。她知道步云凌想见她,并不一定是真的想见她,但罗娆想他想得紧。
此时步云凌让侍从来找她,无论他是不是大历奸细,身份有没有问题,见她是为了什么……即使知道目的不纯,罗娆还是迫切又心急地想去看看步云凌。
这也是她近日都宿在明堂的原因,因为只有明堂离忍冬殿最近。
她推开殿门往忍冬殿方向走去,殿门当值的亲卫自动跟随在侧,花生低着头也跟在后边,他感觉自己好像话刚说出口,王女就冲出来了。
花生小跑着,呼哧带喘地跟着却还有些跟不上,他看着罗娆和亲卫们步伐稳健的背影,有些崇拜羡慕……
忍冬殿内,步云凌坐在床榻上等花生将消息带回来,他心里七上八下、坐立难安。
内殿的门一打开,他立马就站起来迎上去,本以为是花生……
“!”步云凌看到迎面进来的人,狼眸微睁,定在原地。
“阿……”急促的呼吸噎住了步云凌的话音。
罗娆外边只穿一件单衣,身上还带着寒气,面无表情,眸光冷淡地落在步云凌身上,让他心脏停跳一瞬。
她的视线从上到下打量着步云凌,只见他面色苍白、唇无血色,衣衫单薄得像纸页,居然还赤脚着地。
罗娆眉头轻蹙,面上挂着一丝不悦。
她很少显露情绪。
当初,西宁关以千敌万,罗娆也气定神闲,眉毛都不抬一下。
前几日,王上气得直结巴朝她乱砸东西的时候,她都没有露出一丝不悦。
这么多年,羌夫人数次污蔑陷害,罗渠都对其恨之入骨,闻之愤恨,但罗娆却连眼神都不曾变换。
如今她盯着步云凌的脚皱着眉头,神似如临大敌。罗娆快步走上前,不由分说地伸手直接将步云凌打横抱起来。
步云凌只觉得眼前一转,他就掉进一个微冷的怀抱里,带着风雪的气味,还有些木枝般沉静的味道。
他搂着罗娆的脖颈,下意识放轻呼吸,乖顺地随她抱着。步云凌心跳得很快,他的视线落在罗娆的眼睛上,细数长睫。
罗娆抱着他向床榻的方向走,想将人放在榻上。内殿的门与床榻距离不算近,但步云凌却觉得距离很短,没几步罗娆就抱着他站在床边。
但步云凌不想被她放下,如今罗娆不穿甲胄,怀抱竟是如此柔软,让步云凌控制不住地深陷其中。
花生刚跟进来就看到罗娆抱着步云凌,赶紧遮上眼睛退出去,顺手将殿门关严些。
他心想:王婿真有手段啊!病怏怏的看着可怜又可爱,难怪王女对他这么上心。这小模样谁看了不心疼……
步云凌搂着罗娆的脖颈,任由她抱着自己,心好像要跳出来,耳朵也有些失聪似的,脑子更转不动了。
他现在只想着能和她更近一些,但具体近一些后到底想要做什么,步云凌自己也不知道……
罗娆将他放到床上,起身时被步云凌勾住脖颈。她抬眸看过去,眸色漆黑夹杂着微金,更显薄情冷漠,却将步云凌盯得有些呼吸急促。
“我……”步云凌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声音从口中跑出来,竟哑得难以入耳……
“喝水吗?”罗娆就着他的姿势低着头问。
床榻很低,但她的个子高,只能弯曲腰背,将手支在步云凌肩旁和腰侧,低伏着脖颈,颈肩有些僵硬。
罗娆气息看似平稳,腹部却是紧绷的。
“……嗯。”步云凌松开手,罗娆便直起身。他躺在床上看着罗娆,觉得她长高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