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她被苏嘉玉的电话吵醒,点下接通键时,右眼皮跳得厉害。
“苏董?”
“新年好,贺小姐。希望没打扰你休息。”
话说得客气,但俨然以蛮横姿态介入她的生活,如侬心间的失重感再度作祟。
“不要紧,您请讲。”她坐起来,倚着床头的软包,目光落在身侧的床榻。江以商已经起身了,那一块空落落的,无端显得寂寞。
苏嘉玉仍慢条斯理,却不及往日从容:“还记得我未雨绸缪的话么?彼时只希望用不上贺小姐美言,但不幸的是我想象中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所以……”她无奈地笑,“我不得不在大年初一早上扰你清梦。”
“是吗?魏无让他做了什么?”如侬努力使自己镇静。她应该庆幸,终于为忐忑的心绪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原因,而且与健康毫无瓜葛,不过关心则乱。
“他不想让江以商演《山止川行》。”
“就没有原因?”
“说是档期冲突,然后想换GR另一个艺人来演——阮明,你记得吧?他今年可要四十五了,和剧本里的邹玉山出入也很大。”电话那头的女人叹口气,“关遐昨天气疯了,到今天也没回消息。”
“我没听说江以商有什么别的戏。”说着,如侬才发现自己把床单抓得皱巴巴,“但他突然跟我说要去一趟东京——”
会不会是去东京拍新戏?难道这是江以商和魏无让共同的决定么?
这不应该。他为了邹玉山倾注太多心血,密密麻麻的笔记和小传足够证明江以商的热爱,而且他在业界口碑一向很好,干不出无端毁约这种事。
苏嘉玉并没有在意这个信息,话音淡淡:“我希望贺小姐帮我劝劝魏总,盘子组到现在,GR是最大的出品方没错,可不代表他能独断专行。我想关导也不愿意在男主角的问题上妥协。”
她顿了顿,语气无比郑重地赓续:“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不想合作一次闹得太僵。我想魏总他也是一时气急,你去解释解释,这事儿也就好周全了,不是么?”
如侬举着电话怔了须臾,抿抿唇:“我知道了。”
如果是因为她而产生的过节,就算没有苏嘉玉这通电话,她也势必要说清楚。江以商已经失去过一次《贪狼》,绝不能再失去《山止川行》——她亏欠的,注定要以更多倍代价弥偿。
挂掉电话,如侬开始浏览手机消息。江以商那句“今天出去谈事,可能很晚回来,不用等我”夹在一堆新年好里,显得格格不入。
江以商要谈新戏的事情,那是跟魏无让有约?他既然没具体说是什么事,大抵是不想让如侬挂怀。
她垂目,面无表情地回复一个“好”。在某些方面她与江以商太过相类,比如都爱报喜不报忧,也因为这点相似,默契地不去探询对方藏好的秘密。
哪怕那会成为某日彼此相向的利刃。
*
东汀滨海别院。
魏舒芜为了养病,大半年前想起这栋早时购置的房产,便稍作修葺搬了过来。她人退下了一线,心却闲不下来,每隔几日米枫都整理好简报呈来,有时魏无让处理公司事务遇到麻烦,也会同她开个短会取经。
比如今天早上,她看到GR新上的《山止川行》立项计划,眉心纠在一块儿,连鲜炖的艇仔粥也喝不下。
这个本子是她执掌GR时谈下来的,搁了挺久,后面等关遐空了下来才开始正式组局,不过那会儿康丝坦斯已经明令禁止她再操劳,后续一把子扔给魏无让,她也没过问。
直到今天看到汇报件,才想骂他一句“胡来”。
阮明演邹玉山,那穿插的感情戏哪有说服力?没有感情戏,怎么把女一号加进去还显得不突兀?
她刚想抄起电话打给弟弟,却见康丝坦斯走过来,思考片刻后作罢。
倒不是怕别的,这位美国医生很较真,要是看她气得胃疼,动不动就说要回去,舒芜得罪不起。
“Well,S,你今天气色不错。”她微笑着检查了一下早餐,很是满意,“今天没有偷喝咖啡?”
舒芜摇摇头,万分纯良地抿了口豆浆,敷在上唇白白的一行:“谨遵医嘱。”
“如果你一直这么规矩,不出半年,又能叱咤商场了。”康丝坦斯知道她的牵挂,一直这样吊着,跟驴车上的胡萝卜似的,“不过——”
“——不过也还是不能喝酒,我知道。”舒芜很快地接茬,这些话康丝坦斯天天叮嘱,她耳朵几乎要起茧,“我一切都好,你大可放心。”
“Oka”康丝坦斯点了两下头,“如果你能藏好客卧的两瓶Whiks我几乎就要相信你了。”
什么!那是前一周才托米枫买的……
舒芜刚想分辩什么,管家歉意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抱歉小姐,门口有位女士说想要见您。”
“谁?”舒芜报复性地把豆浆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