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色,渐渐被灰蒙蒙清晨的天空稀释。
从昨晚到现在,差不多每隔半个小时的阵痛,一次次地把隔壁的助产护士召唤过来,可检查过后,肚子里的孩子依然没有要走出妈妈身体的意思。只有那么一次,朱墨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身体里涌了出来。
“是羊水破了。”赶过来的护士告诉朱墨。
朱墨说肚子痛。
“不行,还不到时候,宫口还没有开,继续等着吧。”护士见惯不怪地忙其他的去了。妈妈和张智不时走到门口看一眼朱墨。
又是半天过去了。待产室里的朱墨不想吃也不想喝,满脑子都在等待着下一次的阵痛来临。
“大夫,一直也没动静,要不,我先回病房等着吧。”朱墨对护士说。
“也行,让你家属把你先搀回去吧。”护士说完去门口叫人。
午后,产科病房走廊里的嘈杂声被病人和家属的困倦赶出了病房,只有朱墨一个人仍在与阵痛孤军奋战。
阵痛间隙,朱墨总是想起大嫂怀孕生侄女朱雯的情景。
大哥和大嫂的女儿朱雯已经十一岁了。生朱雯的时候,大嫂在经历了两天两夜的阵痛后,终于自然分娩生下了女儿。大嫂忍受阵痛两手紧握病床床头金属栏杆的场景,令学医的大哥也生出惊讶的赞叹。
痛,真痛,难以忍受的痛
朱墨想,昨晚到现在,自己的阵痛已经持续十几个小时了,可是还一天不到,大嫂可是整整坚持了两天啊,我行吗,我不行,我恐怕坚持不了那么久,那怎么办,坚持不了怎么办,自己已经痛得掉过泪,可护士一点不同情,还说自己娇气,那我到底要痛多长时间,我不知道,别人也不知道,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我也紧握过床头的铁栏杆,我也希望自己像大嫂那样坚强,将来告诉孩子你的妈妈在生你的时候有多棒,有多勇敢,可是可是
朱墨终于还是在又一次阵痛到来时,开口向守在床边的张智乞求:“我实在太痛了,给大哥打个电话吧,让他找医生来给我做剖腹产手术吧。”
“再坚持坚持吧。”
“那要一直不生呢”
“怎么会呐,这不还不到一天嘛。你不是告诉我大嫂曾经坚持了两天两夜吗。”
“是啊,可是我”
“有我呢,我陪着你,想想孩子,为了孩子,咱们一起坚持。”
中午的时候,爸妈来送饭,朱墨和张智都没有吃。这时,妈妈又从家里赶到病房,给朱墨送来米粥。
“张智,你回去吃饭吧,在家歇会儿,不急着来,我在这儿盯一会儿。”妈妈一边打开饭盒准备给朱墨盛粥,一边用下巴示意张智让他回去。
张智在岳母的劝说下,走出了病房。
妈妈用勺子把粥送到朱墨的嘴边,朱墨一脸痛苦地摇摇头。
靠窗的病床上,那个孕妇生了一男一女龙凤胎,真是稀罕得很,引得孕妇的七大姑八大姨像赶集似的天天有人来看她。这时,只听那产妇的丈夫对产妇说:“明天是周六,大姨她们打电话说,还要来看你。”
听到明天是周六,突然提醒了朱墨。
“妈,你去给我哥打个电话吧,明天是周六,大夫多数都不上班,看今天能不能给我做手术,我想剖腹产,你让我哥找产科主任给我做手术吧”
“等张智回来吧。我生你的时候可快,啥感觉也没有,你应该像我才对呀。”
“他肯定不想让做手术。我坚持可以,可是万一到了明天必须做手术,产科主任临时有事来不了咋办,今天上午羊水都流出来了,可是医生说宫口还是没有打开。”
那种反反复复的痛又要来了,朱墨的脸在母亲疼爱的目光下更显得痛苦万分。
终于,妈妈放下手中的碗起身走出病房。
下午大约点的时候,大哥和张智相差不到10分钟一前一后进到病房。
听到岳母让大哥去联系产科主任给朱墨做剖腹产手术,张智的脸上立刻布满了压抑着恼怒般的问号。
大哥没有直接回应母亲对他说的话,而是走近床前想询问朱墨感觉怎样。看到朱墨痛苦的神情,大哥对张智说:“人对疼痛的耐受力是不一样的,同样的疼痛,有的人对痛感可以忍受,有的人痛感就非常强烈,可以说无法忍受。当然,如果条件不允许的话,不忍也得忍,但现在的医学条件可以解除痛苦。现在的关键是,朱墨除了疼痛以外,是不是只要坚持就可以顺产。所以,我的意见是,找大夫检查后再权衡一下。怎么样,张智”
张智朝病床上的朱墨看去,正碰上朱墨一脸哭相的目光。他在心里一直记着母亲交待他的话,可是此时,他感觉自己势单力薄,孤立无援,只好嗓子干咳地说:“如果也是像大嫂那种情况呢”
“实话跟你说吧张智,像你嫂子那么坚强的产妇还真是不多,这跟你嫂子的性格也有关系,从小在家啥活都干,能吃苦。”
张智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我先去联系产科主任,检查完以后看结果咋样再说。”大哥说完这句话后走出病房。朱墨感激地目送着大哥的背影。
两个小时后,护士开始忙着帮朱墨做手术前的各种准备。朱墨的哥哥嫂子们还有爸妈都聚集在了病房里。
此时的张智,已经完全失去了他认为的一个丈夫应有的主动权和决定权。看着朱墨的娘家人进进出出忙前忙后,他一脸沉默的外表下,正极力梳理着自己烦乱的思绪:剖腹产结果会怎样昨晚在和母亲的通话中,母亲可是一再叮嘱他要坚持让朱墨自然分娩,可现在怎么办自己完全无法左右局面,唉要是坚持让朱墨回银城待产就好了
护士推来了手术车,一家人七手八脚地帮着护士,把朱墨从病床上挪移到手术车上,然后跟着手术车来到手术室门外。
看着朱墨被推进门去,护士随手关上了手术室的大门,张智的手心都是汗。他把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心里默默地祈祷:老天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