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耳一醒来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望着这些站在自己面前的锦衣娘子,她内心徒然跳出一个十分荒诞的想法。
“你告诉我,我是,我是哪家娘子?”
她伸出一双白嫩细长手指向自己,可下一秒却愣住了神。
这...不是她的手!她的手有骑马,射箭练出来的老茧!
“娘子是李家娘子啊!怎么...都不记得了吗?”那位自称阿紫的小奴带着抽泣开了口。
弥耳喘了口气,大骇。
李府?李家娘子?
“是哪家李府?”
“李侍郎,李府啊,娘子真的不认得我们了吗?”
李侍郎?李诉?!
“所以...我是李诉之女,李尔?”
阿紫点了点头。
天道轮回,兜兜转转,难道,自己占了这李尔的身子,回来了?
“那今年可是天宝九年?”她摊在床上,重重喘着气,仿佛一条搁浅了的鱼,束手待毙着。
“…”
阿紫沉默着,没有再开口。
“今年,今年天宝十一年了。”
那妇人张了张嘴,她总觉得女儿太过怪异,怎么连自己是谁都不认得了。
微风吹起合窗前垂挂着的两支琉璃竹笛,碰撞中发出了叮铃叮铃的响声。
外头,扣门而入了一位长须白眉的老者,他行色匆匆而至,对着她开始望闻问切一番。
“你可知你是谁?”
她点了点头,又立刻摇了摇头,眼神弥散,并不说话。
“那你可知这是何处?”
她摇了摇头。
“你可知你是如何生了这病?”
她还是摇了摇头。
见老者眼神讳莫,紧皱眉头,妇人很是担心,“李医,我儿可是怎么样了?”
那老者啧了一声道,“恐是掉入池塘中,受到了惊吓,连同过往记忆皆不记得了。”
听了这话的妇人更是急得不得了,“那如何解决!”
“畏乃人性根源,非外科,非皮肉可用药医治,如今这般恐唯自己才可医治,李娘如今外相已康,内惧还得由自己克服,尔等莫要强迫,怕到时生了痴癫。”
妇女是了一声,连忙望向自己清癯苍白的小女,心中不免酸涩起来。
四五天前,她不慎落水,掉入花园池塘中,这初春天高露浓的,被打捞起时已然瑟瑟发抖,有体寒头痛之状。而后三日高热不退,连孙医都暗自摇头,恐生变温邪,危及性命。
幸好,佛祖保佑,如今见她平复如故的模样,心中已然是万幸,这失魂症什么的,好好修养便是。
等老医师嘱咐完后,妇人收了收滑落的绸缎丝绵被道,“你先休息,阿母看你稍稍有点疲惫,便不愿再打扰你,晚些时候再来看望你。”
弥耳木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并点了点头。
乌泱泱的一众人一个接一个鱼贯而出,紧接着幽静占据了这间屋子。
天宝十一年。
原来都过了两年了,墓木已拱,魄散魂消,弥府前的坟草怕已是蓊郁葳蕤。
人生如梦,泡影如露亦如电。
当冻尸裂体、弃骨沟睿中, 火尽灰冷,我你皆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