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们的窃窃私语在塔的耳朵里格外清晰,近卫军脸上带着紧张和恐惧的表情,手握长剑齐齐指着他,冰冷的剑刃上反射出的日光几乎晃得塔睁不开眼。
塔低头看了一眼带血的手指,生平第一次感到后悔。
应该偷偷杀掉的,这样她就不会知道了。
他的耳力实在是太好了,那两个女仆说着关于希娅的流言,神色轻佻,内容不堪入耳,他就立刻浮起了无法克制的杀意,等他回过神来,她们就已经没有任何呼吸了。
……她会生气吗?
会不会觉得他是不听话的凶残兽人,然后再也不会靠近他,不会温柔地注视他,不会跟他接吻,对他产生厌恶,最后将他永远地抛弃?
他的心脏发紧,难以克制的焦虑和不安在他的身体发酵,不能让她知道,否则等待他的一定会是被立刻抛弃的下场。
干脆把这些人全杀掉好了?完全可以做到在她赶来之前把他们都处理掉。
令人感到压迫和窒息的杀意漫开,守卫军们紧张更甚,紧紧握着长剑,以防这个不可控的兽人突然发狂扑向自己。
“你们为什么拿剑指着我的兽人?”
公主的声线是偏甜的少女音色,她心情好的时候语调会微微扬起,甜美的就像是炎炎夏日里的冰饮,心情不好的时候——比如现在,尾音毫无起伏,这是她暴怒的前兆。
“是这样的,公主殿下,”一位穿着厨房工作服的女仆在人群里开口道:“我亲眼看见这个兽人杀死了这两个粗使女仆,还……还把她们的舌头割掉了!是我叫来了近卫军,以防他继续作恶。”
回想起那个兽人割掉她们舌头的样子,赛琳就忍不住地发抖……她看得很清楚,他下手的时候毫不犹豫,粗暴又血腥,活像地狱里的恶魔。
“是吗?”
希娅语气平平地靠近尸体。
“公主!天啊,您不能靠近他!”
“公主……!您没有佩戴控兽戒,小心被这个畜生弄伤!”
塔紧紧地盯着希娅,手指蜷在身侧,不发一语。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都没有。
他紧张地看着她蹲下,掰开女仆的嘴巴,鲜血淋漓的空洞洞的嘴巴宣告着凶手的残忍和疯狂,看见这一幕的女仆们都纷纷惊叫起来,侍卫们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塔的心高高提起,眼神紧紧锁着希娅的表情,如果从她面上找到一丝厌恶和恐惧,那他的心就不会再跳动了。
“不可以随便杀人哦,塔。”
少女有些无奈地叹气,就像教育一个调皮的孩子不可以用手抓饭一般,毫无惩戒之意。
看来是说她坏话被塔听到了啊,所以连舌头也没能保住。
赛琳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公主!他杀了两位勤恳的、无辜老实的女仆!难道您不打算将他处死吗?这是两条鲜活的生命!您不该如此溺爱一个兽人!”
希娅双手叠放在胸前,眨着漂亮的眼睛,语气是故作娇柔的甜腻:“噢,可是我的狗狗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他只是有些调皮,我会好好管教的,难道就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她夸张地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可爱明媚的脸上带着点疑惑,又道:“我是谁来着?对了,我是凯拉妮·希娅,我的传闻你们是没听过吗?我的爱宠杀了两个人罢了,这难道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吗?”
仆人们立刻闭上了嘴巴,惶恐地跪在了地上。
是啊,里可可国的长公主,一位仗着宠爱无恶不作的残暴贵女,将生命视作儿戏,毫无怜悯之心的天生坏种。
最近她的温和给了他们错觉,却忘了这位公主美丽的皮囊下,藏着一颗恶毒的心。
塔立刻贴到了她的身边,心脏重新跳动,一种美妙的、整个人浮在云端的感觉让他的头脑有些发昏,本能地只想靠她近一点。
希娅便带着塔和自己的仆人扬长而去,就像一位真正的魔女纵容自己的爪牙和恶犬肆意破坏后,逍遥法外又趾高气昂地离场。
剩下的仆人们战战兢兢地收拾好花园,暗自回想自己有没有得罪怠慢过公主的那几个兽人,更下定决心要离所有兽人都远远的。
岁末日。
从凌晨开始,希娅便被海娜从被窝里拽起来,迷迷瞪瞪地坐在梳妆镜前,负责给她梳妆的女仆们足有十二个,装着华美珠宝和王冠的盒子挤满了桌面,香膏、发油、唇脂的香味充斥着房间,镶嵌着钻石的贵重礼服都被仔细地熏香熨烫等待挑选。
从头发丝到脚趾都被仆人仔细地拿精油涂抹护理,本就白皙柔嫩的肌肤散发着一层莹润的光泽,好闻的香气在她的体温作用之下慢慢发散,山茶花清甜又温柔的味道笼罩着她。
光是为她编发的女仆就有三个,如海藻般美丽的长发被女仆灵巧的双手盘起,俏皮又不失庄重的公主头是宴会上小姐们热衷的款式,再戴上镶嵌了巨大钻石的名贵公主王冠,任谁都会被希娅的光彩吸引得挪不开眼睛。
“您真是太美丽了。”海娜满眼星星地惊叹道,“全国上下的美人都难及您万千风华之一。”
直着腰被摆弄了快三个小时希娅完全高兴不起来:“这个王冠太重了,给我换一个素一点的。”
“公主,您的盘发就是要用这种满钻的王冠才好看,况且,每年的岁末宫宴都是贵族小姐们铆足劲比美的时刻,我们决不能掉以轻心。”一位女仆说。
一年一度的宫宴,是权贵小姐们比美的时刻,尤其是对于每一位尚未婚配的小姐来说,这更是隐晦的战场,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如果能在岁末宴会上艳压其他的小姐,和一位英俊温柔的绅士一见钟情,那么她们的余生就会如同话本里写的那般美好,丈夫的宠爱和舒适精致的生活会受到所有人的羡慕和嫉妒,如果足够幸运,还能够带领家族实现阶级的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