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运红被安排和办公室人员一块,为区公所办板报,宣传明年的农村提留征收的新政策和农民义务工安排的新办法。中午,他到政府食堂吃过饭,正准备看梁洁回来没有,梁洁已经来找他了,他急忙的抓住她的手,问:“终于回来了啊,咱们什么时候去你家里见我的岳父岳母?”
“来,我对你说。”梁洁说,“咱们俩的事,咱家里不同意,你说怎么办?”
这个消息简直是睛天霹雳,陆运红信不过,张大嘴巴望着梁洁,两人急匆匆的回到住处,梁洁又急促的问:“你说怎么办?”
陆运红面对着这突发问题,一时没了主张,他稍稍冷静一下,问:“是你的父亲不同意,还是母亲不同意?为什么不同意?”
“他俩都不同意,原因挺粗暴,就是你是农村的。”
刚刚才陆运红听到梁洁说的情况,还迅速诞生了要直接和梁洁的父亲和母亲相见,主动争取他们同意的想法,梁洁说的这句话一下子让他也产生了对她父母的不快,居然是因为瞧不起自己是农村的!他最敏感的是别人无端的傲慢。梁洁把她父亲反对的经过都告诉了他,只是隐瞒了李顺铭的事,他越听越感一股畏惧,却没有再分析这背后还有其它可能的,梁洁没说的原因。他沉默许久问:“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傻瓜,我的心你还不知道吗?”梁洁说着,眼圈马上发红,偎在他胸前简直要哭了,他忙不迭的把他拥着,说:“我不会因为你父亲和母亲的歧视,就和你分手,决不会。”
“只要咱们在一起就行,我不管他们的。”梁洁说。“他们肯定还会来逼我,要不,要不……”
“要不怎么?”
“要不咱们马上把去办结婚证,让他们死心。”梁洁决绝的说。
“这……”陆运红完全跟不上她的节奏,相识才个多月。他没反应过来,愕然的望着梁洁。
“怎么?你不愿意吗?”
“不,这么决定是不是太突然?要不,我们先冷静一下,想想法子,过些时候,咱们一块去,见见你的父亲和母亲。”
“我太了解他们,你以为凭你,能说服他们?”
陆运红没法回答梁洁,如果是视线平等的前提上,他还有一定想法说服对方,可来自居高临下的俯视,他感到信心不足,并且通过梁洁的话,同样升起了一股逆反情绪。让他更不能退却的另一个想法是此时决不能负了梁洁,无论什么原因今生都会与她在一起的!既然这个结果是不可更改的,那么,早办结婚证和迟办有什么本质的区别的?事情仓促就让他仓促吧,具体事情具体处理,灵活处理,不能按传统程序来!想了一晚上,第二天,他对梁洁说:“行,咱们先去办。”
两人像是被逼到了绝路上的人,一不做二不休的,拿着户口簿(因为他们的户口在县上)到民政所,婚检,然后填表登记,因为民政所又不在区公所办公楼里,隔得还有两条街,于是证已经办下来多天了,周围的人谁也不知道。两人没有声张,只是在他们两把证办到手近半个月的时候,他们才去告诉他们的红娘黎才夫妇二人,并告诉他们急着办结婚手续的原因,黎才二人被他俩的决定惊得不知说什么好。虽然他们夫妇介绍他们相识,可他们也没想到梁洁的父母会不同意,还以为他们会满意自己为其女儿牵的这线呢,哪里知道人家手头有更好的线索。这下子他们陷入了两难的地步,瞬间觉得自己成了麻烦制造者,只能勉强祝贺了两人几句,开始苦想为自己开脱。
梁洁的母亲送走女儿后,回去和丈夫梁卫民说起女儿,让女儿考虑一段时间,梁卫民听说女儿带着李顺铭的照片离开的,却没向妻子了解得详细,心里感到宽慰,误以为女儿已经基本被自己说动,给她一些时间,她就会回去处理好和现任男友的关系,因此还比较放心的在家里等待着梁洁的选择。却不知一等再等,差不多一个多月时间过去了,好消息并没有按预期的时间到来,而且女儿更没回家,没给他们消息,他开始着急,要亲自到县里来一看究竟。
他们首先来到女儿的住处,梁洁不在,开门等了半天,甚至把饭做来吃着,梁卫民又爱喝酒,买瓶酒来一边喝一边等女儿。一瓶酒喝完,到下午下班时间到,也没见梁洁回来,他收起酒杯,趁着醉意散着步到女儿工作的单位,单位这几天没上班,他俩才又到自己的表侄婿黎才家里串门,顺便询问,黎才正为梁洁和陆运红的这件事搔烂了头,寻思着该怎么向梁洁的父母解释并推脱责任,没想到他们倒就上门来了。
他们聊到了梁洁,黎才急得临时真假掺半的编,说陆运红刚分到区公所,和自己一个办公室,常来家里坐,没想到碰到了梁洁,没想到两人互相都有好感,没想到他们就自己谈起了恋爱,自己也不便于阻止他们云云,然后又竭力的说陆运红人也不错,在区公所表现,能力也比较强,而且许多女孩争着要结识他云云,力争最大限度的淡化表姨夫对他的成见,转山转水的说了半天最后才嗫嗫嘘嘘的说:“听说他们已经办了结婚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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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卫民夫妇听着这个消息顿时气得直火冒三丈,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儿如此胆大妄为,饶是他们见多识广,也觉得看不懂现代的年青人了。本来凭女儿的漂亮,找一个前途无量的男人嫁,光耀家庭,根本不成问题的,以后的日子也过得脸上有光。一不留神居然成了这个模样,梁卫民喷着酒气,拍着桌子,黎才给他们端的茶杯都被碰翻掉。他站起来马上要见到这个忤逆的女儿,黎才吓得战战兢兢,心里打着鼓,估计梁洁在陆运红那儿,于是带着表姨夫二人出门,远远的给他们指指陆运红的住处,然后让他们去,他知道一场大战不可避免,他只能等战争临近结束的时候才能去协助收拾残局。
陆运红出来接住了他们,原来梁洁确实在这里,自从两人办了结婚手续后,两人更大胆的住在一起,正是热恋加新婚的刺激,谁也觉得对方完美无比。陆运红天天半夜了,还在奉命给梁洁吹口哨,吹最缠绵的歌曲,老天爷都听腻了,他们还不腻。早上,老早就在她耳边吹,要把他吹醒,而她早醒了,还在假装睡着,享受他没完没了的旋律。然后猛的笑了,抱着他,吻在一起,总之日子就是这样的梦幻,无与伦比,她把父母的反对抛到九霄云外。下午,梁洁已经早早的就来到陆运红这儿了,等着他下班,然后迫不及待的偎在床上,说着这一天的相思之苦,梁卫民夫妇到来的时候,两人正偎在床上,讨论着歌手张蔷的一支歌《第一次见到你》。
陆运红起来开了门,开门一瞬间,他通过来人的长相、年龄立即就猜到了他们是梁洁的父母,而这一天迟早会来的,他也有一丝心理准备,所以倒不特别紧张,他说:“伯父,伯母,你们好,你俩老什么时候来县城的?,屋里坐。”
梁洁父亲的表情已然摆着一副来者不善的架式,他打量了陆运红一眼,毫不客气的跨进门,站在桌旁就问:“我女儿呢?”
梁洁母亲也随着进来,她自见到陆运红的一刻,扁着嘴,眼睛里就充满了气愤和敌意,又目不转晴的打量他,两人的表情让陆运红脑中立时翻转着几个念头,接下来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们?他一边想,一边继续客气的说:“伯父伯母,你们先坐下吧。”
里面的梁洁听到了父母的声音,但她没吭声,也没出来,好象在屏住呼吸看陆运红如何应对,看怎祥能躲过一劫。梁洁的父亲坐下来,问:“你就叫陆运红?”
“是,伯父。”
“你是怎样勾引我女儿的?”
对方出言无状,和老退休干部的修养很不匹配,陆运红闻出他的酒气,估计是酒后原因,他却没顾忌这么多,对他的话升起一股不快。
“伯父,我们是自由恋爱,志同道合走在一起的。”
“别给我来这些圈套,我见得多,什么志同道合,我问你,你哪里来的,什么出身?”
对方的口气和这句话立即把敏感的陆运红激怒了,他最不能接受的无端的轻视,想反口质问,又担心伤到梁洁,压了压气平静的说:“伯父,我以前念的时候,填的成分是贫下中农。”
“好,好,你……你贫下中农……光荣嘛。”梁洁父亲被他的回答噎住,半天说:“我们是地主阶级,攀不上贫下中农,你们立马给我分手。”
梁洁从屋里磨蹭着出来,走到她爹妈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大概是因为陆运红在,她口气收敛多了,说:“爹,娘,我让你们失望了。但是,我这辈子就要和陆运红在一起,我们已经办理了结婚手续,并且,我已经有孩子。”
她的消息瞬间让陆运红也惊讶,他不知是真是假,而她的父母一听之下,简直是霹雳接着霹雳,梁卫民站起来,一手在桌上拍着,涨红着脸,指指女儿骂道:“你狠,你狠,你们狠,算了,算了我这辈子究竟是做了啥缺德事,养出你这个不长进的。”
“你你有多久了?”梁洁母亲惊得结结巴巴的问。
梁洁鼓着腮说可能有一个多月。梁卫民一下子又坐下,喘着粗气,梁洁母亲在旁边吓得不轻,大概害怕丈夫出意外,慌忙的去关上门,对近乎失态的丈夫小声地教训:“算了,我看了,小陆也还是不错,挺懂礼貌的,你也不要再死脑筋,别再大声吵,人家周围听着,象什么话,亏你还曾是副局长,算了也不算差你俩咋了,就看着你爹气啊?”
“爹,婚姻的事情,就算你依我,以后不管什么事情,都全依你。”梁洁忙走过去对他爹说,好像是在作交易。
“当年我转业,想分配在地区机关,结果被人挤掉。来到这县里,破单位,也就只有认命。结了婚,想只要有个儿子,这辈子就满足,谁知偏偏就生了你呀!只想要你将来婚姻好点,我也安心了,谁知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啊我这辈子呀哎哎哎呀!”梁卫民抚着头唉声叹气,类乎自言自语,手在桌子上不停的拍着摆头哭丧着脸。
“伯父,如今,我和梁洁已经走到了一起,我保证和她互相关爱,过好我们今后的日子,不再让你们为她、为我们操心。以后你们就尽管安享晚年我曾在一本上看过有句话,‘一生哪有尽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我想,如果伯父你对梁洁今后的日子要求不是特别高的话,我相信自己是能够达成你愿望,让她幸福的”
“哈哈……哈,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尽如意?什么半称心?还轮得到你来开导我了?你……你……”梁卫民红着脸,打着干笑对陆运红喝道。
陆运红一时口不择言,已经发觉造次了,不好再说,胀红脸站着。梁洁的母亲已经转向,急忙对老伴小声喝道:“对头,对,对小陆说得对,这句话对。你这一生也是的,想想嘛,一个当兵的,大老粗一个,党和人民让你当上了副局长,已经不错了。一个人也不要要求太多,否则上帝想成全你迁就你,怕也心有余力不足。你瞧,小陆也不错的,人也懂理,知足吧知足吧。”
接下来是长时间持沉默,至少几分钟,谁也没说一句话,陆运红起身,给二位老人又倒了茶,说:“伯父,伯母,我和梁洁一定会善始善终,好好的走下去。不会让你二老失望。”
“你们这叫善始?如何才能善终?我怎么相信?”
“别说了,别说了,只说这得来这种不进油盐的话。你喝多了,别再说!”梁洁母亲对着丈夫瞪眼。
梁卫民站起来,低着声音说:“不管你们怎么过,从今以后,你们不要来打扰我。老天爷啊,这辈子我算认输就是啊。”
接着,他拉着妻子,拉开门就往外走,刚打开门,黎才在门外,大概已来了好一会儿,他忙拉着梁卫民又坐下,说:“姨父,你们长辈的严厉,是对年青人的关心,怎么说陆运红和梁洁是肯定会理解的,他们做得仓促些,肯定不对。事情已经到了这步,总的说来也没什么大的不对,只是你们的关心也要随着时代的进步,而变换方式,也要多理解年青人,我和他们相差也不过十来岁,也觉得跟不上他们”
“不说了,不说了”梁卫民不再听姨侄说什么,再次站起来,拉着妻子,开门就走,几个人尴尬的站着。好一阵,黎才讪讪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