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又是星期一,老师上课,下面同学们一切如旧,闹哄哄,嘻嘻哈哈,老师和学生各不相关。他的同桌是个不吵闹,可也绝不爱学习的小个子,叫钱明,只是成天低着头看故事会,看连环画,和陆运红以前一个样,对他没造成干扰。主人公认真的听老师讲,只要用心,尽管周围同学吵闹,环境太差,他还是能勉强跟上老师的节奏,至少能听清,可是,他拟好的不可更改的学习计划没几天,就被打乱了,因为这个班安排的老师本来就差,加之学生们几乎没人听课,老师讲课也乐得敷衍塞职,讲得非常潦草,完全是为了打发课堂时间,即使他认真听,最后也依然难以懂得透彻,并且,老师们讲完课,铃声一响,马上就走,简直比学生们还溜得快。班上从来没有谁将不懂的题目问老师什么的,如果有人问,反而会让老师感到惊讶。他完全明白了这个情况,如果靠听老师讲,也不行,不懂的问老师也不现实,只能自学。于是,老师讲课,首先必须听,至少能懂一些,然后他下来从头到尾认真看,一遍不行就两遍,直到完全弄懂,能把作业完全做对。如此一来,只能先将时间安排来应对本期课程的学习,绝对不落下一堂课,可想从头自补的计划基本落空了,原来荒疏的一二年级和三年级今天以前教的的课程只能继续搁开。
他目标给自己定了,自觉性被调动起来,自学能力还是比较强的,至少在自加的压力之下很快重新恢复了,可是,自进入中学以来的厌学情绪,还没有完全在压力之下消除,虽然每天他都在按照自己的计划学习,可有时学着学着,突然间就感到一阵难以言传的烦腻,于是马上走神,被一股神秘的暗流拉到与学习无关的茫茫太虚幻境中开始精神漫游,好不容易才回到教室中,继续啃读。
或许是因为有他在听课,教数学的班主任孙老师,讲课开始比较认真了,虽然班上很嘈杂,孙老师决不制止,但他讲课的时候,眼睛不时望望陆运红,是从他的表情中看他是不是在听,是不是听懂。而且,他改课后作业的时候,也特别把他和几个在听课的同学的作业改得很认真,其它学生的,则基本只画个勾,写个阅了事。
这么一个差班,考试的时候,给人的印像是肯定全班都在作弊,都在照抄,其实恰恰不是,因为已经没人在乎成绩,在乎考试,有好些同学根本就不考试,或试卷拿到手上,胡写一通,交或不交,都由他们,老师也懒得过问,交了的,改,打分数,不交的,记零分,也没谁在意,大家作弊的意义不大。以所,绝大多数同学连作弊的动力也没有。也有七八个同学考试时稍认真的,在一二排,那是还有点学习意愿的,偶尔也在作弊,在班上已经属于难能可贵了。如果哪个考试的时候得上八十分,九十分,也没有谁会相信是真的,反而会引来一阵哈哈大笑,因为考试的时候,如果谁想作弊,悄悄拿上抄就是,也没人说。
终于,二次函数的单元测验,他考到七十一分,这是进入中学以来数学考到的最高分,如果真要排名,也还能排在班上第四名。或许,只有他的这个成绩,是真实的,可拿到全年级,就大概在六十名以后了。
他做作业的时候,强迫自己将每次课后的本和练习册上的题目一道不落的都全部做完,不限于老师布置的作业。一次,他做练习册后面一道带星号的函数思考题,这种带星号的思考题一般有比较大的难度,不作强行要求的,只供有兴趣的学生选择做。他想了很久,依然做不出来,于是拿来问孙老师。孙老师走过来看了片刻,思考一阵,最后对他说:“你就别做这题了,做这没用的。”然后离开了。
他看着老师有些惭愧的神色,明白了,这题老师也做不起。此时他已经给自己下了死命令,不落下任何一道题目,于是又重新翻到本章的第一页,从头开始再看,再学,结合着题目反复分析,中午学也没有去吃饭,仍然没做出来,然后下午上完课,继续做,又足足折腾了一个半小时,在晚饭的时候,做出来了,可是对还是不对,必须找人检验,没有其它人,他不想去找一班的熟悉的同学,只能再去找孙老师,孙老师看了他的解答,马上肯定:“对,对,是这么做的,这做法是对的。”
他长长的舒了口气。
孙老师虽然水平有限,可是对人很好,和谁都没有脾气可发,或正是因为这样,学生们才胆大的在课堂上自由进出。不久,孙老师见他比较认真,专门给了他一整套数学的练习试卷,是他从其它学校以前的补习班带来的油印卷,上面涉及的题目都有一定的难度,并在后面附有答案。因为课程还没学完,这上面的题目有大约一半他都不会做,他仍然拿着,一道一道的慢慢啃,不懂的就开始对照着还没教的内容看,居然慢慢的能做对七八成。只有极少数高难度的题,做不了,然后才去看答案,再反过看看后面的教材。结果渐渐的,他学习跑在了老师讲课的前面,并基本养成了习惯。
可是,其它课程,老师依旧是那样的随意,以前没认真学造成的基础差,没时间去补了,只能拼命的赶上老师们潦草的进度,然后再靠这种啃骨头似的自学办法来弥补,还能跟上。
最让他气愤又无奈的一件事,他的政治《法律常识》课本放在抽屉里,不知怎么就没了,再怎么找也找不着,同桌也没错拿。虽然《法律常识》是主课,升学必考课,可班上没什么人在认真学习,更没人会刻意偷。估计是哪个同学无意拿去做纸飞机之类玩去了,因为他们没把教材当教材,也相信没哪个会把它当教材,总之谁也没当回事。他上有不少的笔记内容,自然然也随着丢掉。于是上政治课时,他只有向旁边几个同学借,问了几个几乎不听课的同学,他们的已早没有,借到一本,中间又零乱的被撕去了不少,不得已,只好坐着听。听了两次课后,就开始不知所云。想到上期表哥韩斌走了后,所有本一直放在家里,没带回去,想回去拿来,可突然想到老师说过,这学年教材改革,《法律常识》变动大,上学年教材不适用。他想了阵,或许只有拿个本子从头到尾将教材全部抄下来,别无他法。于是他到一排女同学班长金雪莲那儿借《法律常识》,准备拿个作业本来抄,因为《法律常识》倒也不厚,他说做就做,当天晚上就开始抄,上政治课、音乐课、体育课、自习课也抄,前后足足抄了一个星期,整本誊了一遍,当然相当于逐字逐句的通读了一遍。
原来的同学中,现在只有袁旭还来主动找他玩,不过,在一块的时候,他再没和他下棋,只是把自己不懂的题,忙着拿出来请教他,这是他和袁旭做好朋友以来,首次在学习上请教。可是,没渐渐的,他才发现袁旭的学习虽然比他好,可也好不了多少,只有少数题,他还可以充当他的“老师”。
单元考试的时候,他的五科总成绩还是有了一定的上升,在班上第一名,可在全年级只排到三十二名,包含补习班在内全年级两百多人中,他则只排在六十九名。低于原来小学同来的同学王洪亮、冯小强、周晓玲,更落后于好友袁旭十三名,仅比秦超高一名。原因是去年还有他最擅长的地理可以增分,初三已经没有地理,增分优势完全失去,所有现在刻苦努力增加的那点分数还不够地理一科留下的窟窿。同样,这个成绩在班上谁也没当回事。为了给终考留下更充分的总复习时间,老师们讲课很快,不到半期,所有教材几乎都要教完了。然后老师们安排教最后收尾和复习。在老师们过快的节奏下,他自己安排的学习计划也跟不上,被逼得气喘吁吁,效果不是很好,不过他没有改变。初三下期的课程开始提前教了,有些资料学校还没订到,老师提供个样子,所有教材各学生自己去想办法,问上一年级的同学。这倒没问题,回到家里,把表哥韩斌上期留下的拿来了,全对。
每周,他还是回家里一次,即使是在家里过夜,晚上在煤油灯下,他也要把自己规定的学习完成。大概因为陆运新在父亲面前说了关于他的情况和看法,他回到家里,父亲都没再打他,也对他被转班的事只字不提。父亲的脸色很骇人,只要父亲不问,他决再在父亲面前提到关于学习的半个字,怕引发点招来不测之灾,然后自己学习就是。
他翻到了表哥徐斌上期补习时留下的所有试卷和复习资料,慢慢的看,他这才发现,原来表哥果真是学着玩的,他一大半的复习资料和模拟试题还崭新的,根本没做过。有的试卷做了做,可没做完,或许老师评讲后,他写了个答案而已。这正合适,他全部拿到学校来,自己做,仍然是结合着还没教的内容自学式的做。通过大半期的煎熬,他逐渐的恢复了兴趣,缠了他两年多的厌学情绪慢慢的被压下去。
陆选南和钟向尧他们合办的面条厂,一直以来效益很好,可是,也正是因为效益好,跟风的事就来了,周围向个生产队二队、三队、四队等都有人开始办面条厂,一下子整个大队现出了七八家,还有人正在筹划着开办,他们的效益于是很快的压缩,降到了原来的四分之一不到,有时仅难维持成本。如果遇到大的机械故障,维修成本上升,算来则只能亏。即使如此,他们将办厂以来的收支盘算了一下,每家人赚了足足有三千多元。此时,发生了一件让他们很丢脸的事,原来负责厂里维修的那个六十多岁朱麻子,因为儿子又在监狱,平时一个人懒回家,他就住在面条厂里,负责帮看厂过夜。大概是因为寂寞难奈,他居然勾搭上子邻近三队的一个五十多岁女人,在面条厂里胡混,终于一次被队里老光棍李大财发现,去告诉妇人的丈夫,她丈夫带着人来,堵到面条厂里,然后破门而入,把两人抓住,并把朱麻子扭送到乡派出所,而且要面条厂给个说法。虽然事情和面条厂本身没什么关系,可为了息事宁人,钟陆二人好说歹说,给了一百元,敷衍着才把对方打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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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后,面条厂至少名声受了损,而面条厂机械维修方面钟陆二人虽然学到了一些,仍然没法应对稍大的机械故障,朱麻子被派出所抓去,犯的通奸罪,肯定要坐牢的,“关键人才”没了,两个老板感到很窘,再想到这么多面条厂竞争,陆选南建议,干脆将面条厂关掉,机械变卖,以后有别的路子,再考虑。
钟向尧也认可此时退出去,应该是比较好的选择。于是两人一合计,过几天,就打出了变卖设备的告示,并开始通告有欠帐的社员农户尽快还清。
一周以后,他们的机械设备还卖了一千零五十元。再加上回来的欠款,有两千三百元。他们面对着这个数目,还是很满足,于是白雁村上诞生的第一个面条厂算结束,陆选南另外还赚得了几间茅草厂房。
陆选南和韩叙芳计算着,现在家里积存了款项还有三千七百多元,这简直是笔巨款,他们决定用它把这住过几代人的草屋给换掉,建成砖房。听说乡上还有一家预制厂有预制混泥土板,可以建平房,于是又商量着要建队里第一家平房,直接超过秦正高家,要让他们“看看”。因为秦正高家烧了这么两年砖瓦窑,房屋还没变过。
夫妇二人筹划了一阵,准备建六间屋,以后两个儿子陆运新和陆运红回家来,每人可以有三间正屋,厨厕另建。
二人说着就行动,没几天,他们就专门去乡预制厂,打听了混泥土预制板的价格,厂家问了路途远近,然后包送到家包括上车下车费,每张才七元,他们马上定了五十张。至于砖,陆选南决不买秦正高窑里的,哪怕买外地的多加点运费,也再所不惜,韩叙芳虽然不太愿意,因为如果买秦正高他们窑里的砖,马上就可以节约上百元。可她对丈夫与秦家多年的成见和固执无法劝动,只有同意。他们大致测算一下,一共需要两万五千砖左右,这笔费用大约就是一千一百元。二人一边计划,一边就把主要材料准备好了。
修建房屋,在农村是件非常大的事,得请懂风水的专家给看日子。如今,生产队里懂风水的只有已故地主程永安的儿子程增福,他已经能公开的给大家看风水,择地、算命、看水碗、请神、送鬼,全方位的继承了他父亲生前的本事,再没有人干涉。而且他收了个徒弟,这个徒弟,不是别人,就是陆运红小学时候的同班同学韩兴贵,据说韩兴贵还在向他学习超度亡灵做法事,还少有空闲。陆选南要建房屋,材料备办好后,找程增福来帮看地择期,程增福带着他的徒弟韩兴贵来到家里,他首先坐在大门口,对着前方看了许久,然后问了这老房屋建造的时期,然后让陆选南端出一升米来,教韩兴贵帮抹平,将罗盘放在米上,左右轻旋让罗盘水平,他看一阵,重新坐下,让陆选南报了生辰八字,用他最擅长的“一掌经”掐着指头默推片刻,然后对陆选南说“陆三叔啊(跟着孩子称呼的),我有一句话,你先听完之后再作决定。你这草房,经历了两三代人,虽然如今已经很破旧,但正是发家旺人的时候,其实暂时不用再建。这就好像前人种下的一株树,到现在,正到了结果期,盛产期,如果嫌树没长周正,而将它重新挪栽,即使不枯萎,恐怕也在减产几年。”
“难道这几年都不用修吗?”
“也可以,根据你这个八字,今年明年都没有好的日子。”
陆选南已经决定了要在队里第一个修“平房”,愿望越来越强烈,对程增福的这个推算感到很失望。关键是暗地里他又比较相信,韩叙芳也相信这些。夫妻二人犹豫着,程增福勉强说道:“要么后年吧,有几个日子将就行,但都有点儿犯处,有得有失。”
“那么……那么后年吧。”陆选南痛苦的作出了选择,暂时不动。
他送走程增福,要给他四元风水费用,程增福无论如何也不收,只好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