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踏出密林,所有的古怪感觉悉数消失,背着小哑巴的秦川再次回头,却只见密林深幽,漆黑一片,哪里还有什么明黄的诡异光亮。 鲜红同样滴落秦川的肩,秦川将人放下,见小哑巴气息平稳,并无大碍,只是不知为何至今不醒。 肩上的蛊虫还在,沾染了小哑巴的鲜红之后,黑色的茧壳开始消融,兹兹冒响,不多久,从内里钻出一只通体漆黑的飞虫。 飞虫展翅,扑扇而起,却在下一瞬,在想要飞进密林那瞬,腾一下自,化为一缕灰坠落在地。 “你刚刚遇见了什么?”身后,玉小仙的声音传来。 她是第一个走出密林的,什么也没有遇上。 玉小仙:“你知道蛊虫是不能脱离蛊主控制的吧?” 秦川回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这个。 玉小仙继续:“蛊主要它生就是生,要它死就是死,而离开蛊主,也断无存活的可能,但今天,进入林子,先是驱不出蛊虫,而后,便是现在,蛊虫竟可以破茧重生,甚至,是想要重新认主。” “所以,那里面到底,有什么?”玉小仙最后一句话,已经有些威胁的语气。 秦川想了想,如实相告:“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看起来像某种发光的菌种,我碰不到,一碰就枯了,什么也留不下。” “菌种?”玉小仙嗫嚅,“没生命的东西?” “大概吧,”秦川不敢确定,也不明白玉小仙那吃瘪的表情,“菌丝包裹着很多人形的东西,倒吊在树冠之下。” “人?”玉小仙挠挠头,“还有呢?” “……没了,”秦川并不想告诉对方,在林子里经历的种种过往和那种被目光盯视的感觉,“你知道这是什么?” “……”玉小仙想了又想,却还是拨浪鼓一般摇头,“呀,不知道不知道!” 又跺着脚说:“真烦人,要是师父在就好了,师父一定知道的!” “知道什么?”石木天刚也出来了。 “包裹着人的菌,你知道?”玉小仙张口就问。 虽然但是,这么省略听起来总觉得不对劲。 石木天刚吊儿郎当叼着一截草:“知道啊!” “你知道?”玉小仙高兴得蹦起来,“是什么?” “食人菇~” 玉小仙:“……” 玉小仙笑了,石木天刚肩上栖着的蛊虫便毫无征兆地炸了,炸了石木天刚一脖子的黑漆漆汁水。 “我去,”石木天刚猛擦,“你做什么,这玩意儿很臭的!” “……哦,”玉小仙无动于衷,“你看见了,我什么都没做,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刚刚不挺好用么,现在嫌臭了?” 石木天刚火起:“你说说你这叫什么话?包裹着人的菌?那不就是个冷笑话?” 玉小仙的脸上笑容再现。 石木天刚便告饶:“得,我大人不同你个小人计较,那是什么东西,说说,我好好想想。” 清水丫丫全程目睹,默默找了根棍子,将蛊虫扫落。 扫落那刻,蛊虫也破茧,也朝着密林飞,照旧,也被玉小仙成一团灰。 石木天刚瞧在眼里:“这是你的蛊虫吧?” 玉小仙瘪着嘴不开腔。 石木天刚:“我说呢,你刚刚直接爆了蛊虫都不带犹豫的,原来,是这么回事。” 清水丫丫凑上去,不放过任何一点可以瞧玉小仙笑话的机会:“怎么回事?” 石木天刚抬起一只手掌横在他的嘴边对清水丫丫说:“她的蛊虫不认她了,要去认别的主人,听起来还是个没生命的东西……” 玉小仙黑着脸:“你们说这么大声,还用得着偷偷摸摸吗?!是啊,就是这样,所以我才奇怪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东西啊!” 石木天刚和清水丫丫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大张的嘴能塞下两个鸡蛋。 而玉小仙,不急不忙打了个响指。 而后,笑声戛然而止,因为石木天刚和清水丫丫的面前,都绕起了细细一缕黑烟,看样子,是只要二人再张口就要往里钻的架势。 世界果然安静,绝对的强权带来绝对的话语权,玉小仙于是开始复述秦川同她说的东西。 复述的过程也很魔幻,但石木天刚同玉小仙相处很有一套,即使玉小仙故意没把话说清楚,他也能抓住关键,合掌告饶等玉小仙散了黑烟后,他说:“会发光的菌丝,包裹着人,倒吊在树下?” 玉小仙点头:“嗯。” <
> 石木天刚问:“那是什么东西?” 玉小仙:“你问我?” 石木天刚便不吭声了,又道:“会不会,是幻觉?有时候是饿的,有时候是……” 他垂眼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小哑巴:“被下毒了。” 秦川:“……” 说下毒她能理解,但看小哑巴那种眼神是怎么回事? “爹!爹!”吴琅的声音适时传来,“我爹人呢?!出来了没有!那个鳖孙呢?人呢?敢占我爹便宜我揍死他!” 占便宜? 秦川听得脑门上的青筋一跳一跳,这又是怎么回事。 清水丫丫解疑释惑:“是这样的,蛊虫没声音之后,我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 秦川还不知道这画面的杀伤力,下意识追问:“嗯?什么画面?” 清水丫丫便看向石木天刚。 石木天刚大喇喇无所谓笑道:“你也瞧见了?” 清水丫丫便明白,不当吴琅看见了,石木天刚也看见了:“你呢?” 问的玉小仙。 玉小仙微微气:“被亲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秦川愈发疑惑:“亲?谁?” 吴琅:“爹!你别怕,告诉我那鳖孙是谁,看我弄不死他!敢趁我爹睡着偷亲,是当她没男人了吗?!” 所有人,就齐齐侧目。 吴琅:“怎么?劳资的性别这么难判断?” 那倒不是,只是,就……挺突然的,怎么就成了她男人? 胆儿突然这么肥的么? 秦川已经不在意这些细节了,她现在只有两个问题。 一,他们看到了多少? 二,怎么才能让他们忘了? 清水丫丫:“其实未必是你,只是看着像。” 石木天刚:“怎么能不是呢?虽然只看到了一点点。” 玉小仙:“就一闪而过的场面,你们都那么当真做什么?” 吴琅:“怎么能不当真,不是你爹你不心疼!” 秦川:“……” 她还好,她现在只想知道,沐云有没有看见,又看见了多少,这些事情,同他有多少关系。 对,只是多少的问题,这些事,必定同他有关! 可他为什么这么做?就截了那一个画面,比标题党还可怕啊! “爹,”吴琅凑上来,“那人还在里面?在里面我去弄他!” “……”秦川不明白,“什么意思?” 吴琅:“刚刚那啥你那人,现在还在里面吗?” 秦川脑壳疼,什么叫那啥,说清楚,不然更马赛克了好吗? 秦川:“你到底看见些什么?” “就一个画面,”吴琅用手比划出不大的一块区域,“你躺着,有人亲了你一下。” 秦川:“你们所有人都看见了?” 所有人齐齐点头:“嗯。” “为什么?”秦川决定不要脸了,“我没有看见?” 所有人便相当不理解:“嗯?” 吴琅这个二傻子更甚:“玛德!迷!绝对是迷!” 秦川:“……” 秦川没有生气,只是笑眯眯看着吴琅:“我多久没打你了?” “爹,”吴琅跪下去,“咱有话好好说~” 秦川继续笑:“那么,你觉得我是死了吗?能让人欺负到那种程度?” 吴琅:“……对啊,爹!你那么能打!那一定是错觉!错觉!” 清水丫丫最先反应过来:“可如果是错觉,为什么我们能同时看见?” 秦川:“……” 其实有嘴也是可以不说话的。 “而且,”清水丫丫自然没有明白秦川的顾忌,“这倒能解释一点桃源村村民的古怪。” 吴琅下意识追问:“什么?” 玉小仙:“用你的话说,就是级别的测谎能力。” 吴琅茅塞顿开:“你是说,他们拥有这种能力,可以同时看到很多东西?” 又疑惑:“那也不对啊,我们能看见的东西虽然是一样的,但很随机,不是我们想看什么就能看什么的。” 嗯,二傻子有时候也并不傻。 石木天刚:“随机?你怎么知道是随机?” 就……很杀人
诛心。 吴琅梗住,重新冒着傻气。 石木天刚便接着说:“再说,那或许只是我们没掌握窍门,有没有一种可能,如果我们掌握了窍门,就能看见所有想看见的东西,就能分享所有秘密。” 吴琅:“……” 泻药,并不想分享秘密好吧! 秦川不吭声,皱眉陷入思考。 如果说,存在这种可能的话,那么,窍门是什么? 是那些菌丝吗? 可,其他人甚至连菌丝都没有看见。 而她,虽然看见了,却无法触碰,那些东西像是无法靠近她,靠近就会枯萎。 她是有毒吗? 想到此处,秦川突然抬头看天:“得吃饭了吧……” 她这话题转得太生硬,大家便齐齐愣住,而后,开始憋笑:小丫头脸皮还是挺薄的嘞~ 除了吴琅:“所以,爹,你真的没有看见吗?” 秦川:“什么?” 问出口那瞬,她突然反应过来:“把人背上,回!” 吴琅个二世祖哪里干过这种活儿,背着个小哑巴,又不是他爹,一路上别提多不得劲儿了,又敢怒不敢言。 其他几人暗戳戳憋笑,走了回去。 路过村口,劳作晚归的村民看到几人时,难得的有了那么一点点多余的反应。 具体说来就是,似乎有点震惊,但他们一贯没什么表情,因此这神情也相当不容易看明白。 路过玩家时,两百多个人还稳稳当当站在那里,满眼幽怨。 吴琅便又没来由乐出了声,暗戳戳贱兮兮问村长:“他们这是罚站呐?要站很久吗?不会耽误吃饭吧?那现在开饭了吗?我们先去吃可以吗?还怪不好意思呢~但是嘛,徒步一圈回来,就是难免会饿啊~” 就一点不好意思没看出来,玩家目光喷火,却也不能拿这嘴贱的二世祖怎么样。 村长:“……” 村长没有回答,只是转身离开了。 末了不知是叮嘱还是交待地说了一句:“天黑,一切惩罚结束。” 吴琅哑住,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将小哑巴往肩上一抬,朝着秦川追去:“天,不是早就黑了吗?” 秦川抬头,瞧眼天色。 天色墨蓝,浓重,渐次转为纯正的黑,墨蓝的天幕上没有星子,浅淡的一抹光亮还能从中勾勒出一点存在感。 这是晨昏蒙影。 也就是说,真正意义上的天黑还未到来。 “并不是日落就代表天黑,”清水丫丫说,“准确来说,太阳落下还得再过一段时间,才是天黑的时间。” “意思这会儿还不算天黑?”吴琅不太懂。 “日落后多长时间才是天黑,这段时间,随着维度的不同而长短不同,”清水丫丫尽职尽责解释,“不但如此,同一坐标地点,理论上每天也都不同,但大致上来说,在半个小时左右。” “也就是说,”吴琅懂了,“从我们看不见太阳开始算,过半个小时左右,才算是真正的天黑时间?” “嗯。” “可,”吴琅又不懂了,“严格这个时间点,到底有什么意义?” 这一次,没人能够回答。 但,大家其实都明白的是,吴琅问到了点子上。 “还有啊,”二傻子还有问题,“他就这么明晃晃朝着两百多个玩家出手,就不怕犯规?那些村民也真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