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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你

那瞬,玉安岚玉髓一般的指尖虚化了一瞬,沐云白皙得有些过分的手腕皮肉便轻轻缩了一缩。 是种条件反射。 众人便都知道,那是玉安岚的蛊虫散出,已经在触碰皮肉瞬间,取到了需要的血。 这个过程很快,而且,没有让人觉出一点子不适。 显然,玉安岚对于蛊虫的运用,比玉小仙,比顾清澜高明许多。 在他身上,蛊虫像只是他的某种用得得心应手的外挂。 不那么重要,只是趁手。 然而,在所有人都明白知道玉安岚已经拿到所需时,他的手依旧没有让开,不但没有让开,反而,加重力道按住了沐云的脉门。 “我记得你。” 他突然说,语音有了低沉,带了某种情绪,一时教所有人咂摸不清。 沐云还是笑,微微点点头。 那瞬,玉安岚身上便发生了变化,先是眼底带了模糊,清明的双眼不再,转瞬,便是四散如金的细小。 定睛去瞧,那些细小自然还是蛊虫,却同他们见过的都不一样,正各自朝着各自的目的而去。 于是,幽深的房洞之中飘起丝缕延绵不绝的线,像晨起有光透过古老的阁楼,在纷扬了万年的尘灰间切割出道道纹路,刻画着过去和时间。 清水丫丫伸手捞了一根,入手那刻线绕了过去,那确实是某种有生命力的蛊虫,只是细小微末,让人打眼一瞧便只觉得是光。 光四散,似乎除了带亮幽暗的房洞、搅弄起几点飞扬的尘灰外没有半点用处,但随着光落在洞中上,便像长了细小的足,细小的手,他们钻进里,一页又一页,一本又一本。 四周于是有了种极细微的要认真去听才能听见的动静。 像无数的初蚕在啄食嫩的叶。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而后,那些光再一点点回到玉安岚的身上。 所有人几乎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 玉安岚的眼依旧空洞,无数的光如同无数的脚爪在蔓延,安静的空间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些细脚伶仃的东西在爬。 那一刻,玉安岚像是个妖,栖居在与世隔绝的这处,却借由他自己的方式知晓着一切。 沐云没退,也没动,更没有出声,直到一抹光像是好奇的孩子一般再次落在他的身上,伸着枝桠状的小手探摸。 而后,是两抹三抹,进而就是更多。 它们像遇到了比有趣的东西,温润手掌一般从沐云头顶,顺着额头、眼睛、面颊,一路抚了下去。 那瞬,玉安岚和沐云都宛如入定。 光抚在身上,所有人竟听见轻微的弦声争鸣,如同绣花线穿过上好的绸缎,来回穿插中纠葛出炫目的锦画。 那瞬,秦川不知道沐云感受到了什么,但她感觉到了风,感觉到了暖,感觉到了如同星子照亮前路的踏实。 而后,所有的光顷刻消失,用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速度极快地回归了玉安岚体内。 眼,于是在那刻清明,清明瞬间,玉安岚的手指离开沐云的手腕,低沉的语气没有改变:“杀死顾清澜?” 他摇头:“不可能的。” 这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但众人脑海轰然炸响一个天雷。 因为这句话证明,当年,沐云曾经出现在桃源村见过玉安岚,而目的,是为了杀死秦川的母亲,顾清澜! 然而,也是那瞬,在玉安岚的手指离开沐云手腕那瞬,他的声音毫无征兆地重归无波无澜,转瞬之间,仿佛变了个人,连话题也重新接回之前:“法子嘛,总得试过再说。” 这转变太过突兀,众人觉出古怪。 而经历过九重幻境的秦川瞧着眼前一切,知道方才瞬间,沐云已经将幻境拉到了另外的地方,但顷刻,一切又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拉回原位。 很显然,她和沐云都确认了一点,那存在于一切之后的第三只眼,也想要蛊门解药的制法。 如同秦川先前的一点诡计一样,沐云也动了点小心思。 可一招不成,再想故技重施时就需要面对更多的麻烦。 其中之一,就是秦川。 沐云苦笑,迎上秦川的目光:“我不动手,你放心。” 秦川并不能放下心来,既然已经开了头,她便不介意继续做个坏人。 秦川朝后一伸手,石木天刚相当狗腿地从自己兜里掏出一截绳子来,秦川麻溜儿将绳子拴在自己和沐云的手腕上,而后,迎着沐云打量而憋笑的目光,突然发现一点子不对劲。 <

> 绳子不粗不细,不软不硬,长度也刚刚好,更遑论上面还有巫门的秘术,用来看住沐云实在是合适得不能更合适,可…… 谁能告诉秦川,绳子为啥是个红色的,看起来,比石木天刚那会儿同吴琅的还要情比金坚。 秦川看向石木天刚,石木天刚一脸满意求赞,却在也对上沐云憋笑的表情时,一下子怔愣住:“哎呀,怪我,女娃子朝我要东西,我都习惯先挑好看的了。” 秦川:“……” 谁能给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连装都懒得装的大老粗普及一下,红色的,拴在手上的绳有特殊意义。 石木天刚委屈:“你也没说要干嘛不是……” 沐云继续憋笑,秦川已经扭头走了。 于是,沐云一个趔趄,险些被气呼呼的秦川扯飞,勉强跟上那瞬,自然又拿了帕子捂住口鼻,轻轻地咳了起来。 虽然,连咳也带着难掩的笑意就是了。 而此时,玉安岚说完转身那瞬,身影就已经不是完整,依旧是如同眼前出现重影,感觉他整个身影暗了一瞬,而后,便是无数个接近透明的玉安岚走向了不同的地方。 或翻找资料,或提笔成,或盘坐沉思…… 这种景象,众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说新奇倒也算不上,但莫名的,众人心底有种紧张。 便都无话。 也不好随意走动。 秦川身旁,照旧是先前玉安岚坐过的桌。 竹简已经收束好,除了瞧出这玩意儿上了年头,倒看不出别的多余的东西。 摘抄的本子却是新近的,秦川好奇,恰好,一点穿堂风穿堂入室,将页吹拂而起,秦川便瞧见,满满当当整本抄录的都是类似的东西: “沙海一色,不辨其他,唯天日明朗,夜月银白,夜晚有风,呜鸣如鬼泣。” “漠海尽头,无水有滩,数不尽螺壳铺陈,若海之方离,有歌,有色。” “此地无人、无景,终究寂寞,另寻归处。” “山海驳杂,色万无一类同,你该出来瞧瞧。” “过水域,垮谷地,得一妙境,无人,无喧嚣,花色不多,绿竹苍翠。” “枭未归,苍翠渐退,恐不及回信,万色归寂,勿念。” …… 内容各一,有些连贯,有些不能。 秦川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却见落款,个个都是“澜”。 “澜”这个字有很多意思,可是,秦川不能否认的是,看到这个字的瞬间,她脑海中只有一个人,一个名字。 那就是她的母亲,顾清澜。 如果,秦川微合了眼眸,这一切都指向同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还是不是她的母亲,又在这世间存在了多久…… 抬手,秦川下意识想要翻看本子。 却忘了,她的手此时和沐云的连在一起。 “嗯?” 沐云像是才明白过来她要做什么:“翻看人家的本子,不礼貌啊秦同学。” 秦川:“……” 然后,就见沐云干脆利落将本子卷起放入兜里:“看自己的就没什么了。” 秦川:“……” 沐云:“现在是我的本子,你什么时候想看都成。” 秦川:“……” 秦川:“有人说过你很不要脸吗?” 沐云做思考状:“没有。” 又补充:“反正,当面的没有。” 秦川伸手欲掏,沐云却拦住了她的手:“有情况……” 秦川回眸,就见玉安岚那处,果然不大对劲…… 所有的“玉安岚”,都在以极快的速度白化…… 或者说,老化。 头发是最先的,如同从头顶铺陈开了一层雪,雪色渐落,整个人也由顶到脚的开始白,开始老。 而后,便是松垮,便是垮塌,所有的东西在转瞬之间消散,只留下一层白色的屑。 几乎没人敢动那瞬,沐云由着红绳的牵引拉着秦川上前。 人半蹲那瞬,秦川看清白色的屑,是一层空瘪的茧。 个个透明、薄脆,入手没有温度也没有重量。 “怎么回事?”清水丫丫凑上前问,却也本能地知道事情可能不大顺利。 石木天刚:“没成。” 清水丫丫:“什么没成。”

石木天刚:“具体的我不清楚,只知道,蛊落不成便是空茧无果。” 清水丫丫:“空茧无果?又怎样?” 沐云:“不怎样,说明,法子不对。” 法子? 清水丫丫更迷糊了:“意思是,川姐琢磨出的那个法子不对?那个东西炼不出?” 沐云:“嗯。” 回答得毫无愧疚。 清水丫丫梗住,她看眼沐云,看眼石木天刚,突然有了种福至心灵的敏锐:“咱就说有没有这种可能,是给的东西不对……” 给的东西,那不就是沐云身上的那点子血脉。 沐云便做出委屈的模样瞧向秦川:“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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