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叶赵两家的姻亲,二人也见过几面,喝了几次花酒,沈宜辰也只当他是个玩得开的,同他印象倒是不错,被沈重照一叫便开开心心来了。
赵确一见到沈宜辰脸就先黑了三分,但还是维持着表面的礼貌。
沈宜辰高兴得很,敬了他一杯,“听闻赵兄素日都是一个人吃饭,甚是孤苦,但你别怕!我在这定州一日,便陪你吃一日!”
赵确眼角不由抽了一下,沈重照给他挖的坑真是深不见底。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的,赵确勉强作陪,一吃完便去敲了沈重照的门,“你怎能骗我?”
“我几时骗了你?我说我会安排,又不是说我和你吃饭。”
赵确吃了个哑巴亏没处说,沈重照要赶他走,他又问:“你明日就要走了?不多待几日吗?”
他拼了命,得来了这定州知州一职,其实不过是为见她一面,可这才两日光景,便又是长久不得见,这一别,也不知此生可有机会再遇。
沈重照读不懂他怨夫一样的眼神,只道了声“是”。
赵确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交给她,“我知你明日必不会同我道别,所以先将道别礼物交予你。这是岐阳赵氏的族徽令牌,以后骗人,就有底气了。”
沈重照伸手接过,大家族的族徽令牌也分等级,她看得出赵确送的这块级别不低,拿出来也有话语权。明明才认识不久…不是吗?
她复杂地看向对面的人,赵确却只是朝她笑。
他一改轻浮样子,庄重地朝她行了一礼,“此去一别,望君珍重。”
沈重照虚扶了一把,收了这么重要的礼物,赵确又突然如此,她倒有些不自在起来,“诶,不如陪你用个晚膳?”
赵确眼睛亮了一下,却又很快不见,低头苦笑道:“不用了,不强求。我先走了,告辞。”
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道:“你说不喜欢轻佻之人,若是下次见时,我改了,你会喜欢吗?”
说着又自言自语起来,连道两声“罢了”,快步离去。
赵确回了房间,关上门,面上不复刚刚落寞模样。
他想,有了这份愧疚在,又承了他这一点小恩,她也能将自己记得更久一些吧。赵确不敢奢求什么,处心积虑布了这一场局,只要能让她记得有这么个人,也是好的。
他在定州好好当官,等任期一到便找点门路回永平,还能再见的…下次见,便能以好友叙旧的名义邀她了。
赵确想着想着又笑了起来,眼角都带了点泪,他这么个烂人,竟有一日能为了一人而生出变好的心,明明,在定州之前,也只见过她三面而已。
可笑,可笑,不怪她觉得自己轻浮,连他也觉得荒谬可笑至极,可这心啊,就这么直愣愣往人身上扑,收也收不回了。
赵确一夜未眠,将堆积如山的公尽数批复了,下人来敲门说“赵御史要启程了”,他也只是愣了一下,没回话也没去送。
……
沈重照只带着蝉衣和纪星禾,以及裴良义塞来的十几个侍卫出发。
这一路没了拘束,过得倒是舒心,路途也不远,不过几日便到了涂州。
蝉衣找了间上好客栈,处于繁华地段,地势也好。
沈重照散了点钱财给那些侍卫,让他们四处玩去,自己有事没事也带着蝉衣和纪星禾出去逛,大多却是去的河边、水驿等地。
一日,沈重照靠在窗边俯瞰着街道光景,远远瞧见街头一户人家正在挂着白幔,似是家中有人去世,要办葬礼。
这户人家家门不算高大,占地却广,应是殷实的商贾之家。
正欲别开眼,又见一女子带着婢女快步走了出来,举止端庄,向着那些下人说了些什么,下人们均有些喏喏,竟是又将挂好的白幔重新取了下来。
沈重照好奇着,又急匆匆来了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衣着打扮看着也富贵,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像是刚刚那小姐的父亲叔伯之辈。
那男人辩驳了些什么,与那小姐似是意见不合,争了许久,最后还是将白幔撤了下去,大门也重新紧闭了起来。
沈重照越发感到惊奇,便招来蝉衣问道:“街头那户是什么人家?”
蝉衣思量着回道:“应是黎家,您之前选定的首选合作对象,前日还说要去拜访。”
沈重照手指搭在窗台,若有所思,“黎家最近出什么事了?”
“黎老爷领着商队出海行商去了,还未回来,没什么新消息传来,奴婢去探查一番?”
沈重照笑道:“罢了,写份拜帖,遣人送去,明日一早我亲自上门拜访。”
“是。”
沈重照记得先前看过黎家的底册,黎家原是做了布料、织染生意发家的,逐渐也成了个小有名气的字号,传到黎老爷这一代时,生意做得愈发兴旺。膝下独有一女,取了单字“姝”。
“备礼时多准备一份,挑些不落俗套的首饰送过去。”
蝉衣应下,又很快回来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