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大口喘着气望了望远去的面包与宝马车,捡起散落在地的资料。身火辣辣地痛,坐在花坛上歇了一会儿才缓过精力。
草地上的喷淋头正喷射出水雾,他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无视周围怜悯奇怪的目光洗手洗头,脱下衬衣洗干净平铺在草坪上。连漱几遍口之后嘴里的血腥味才消失,估计刚才摔下去时嘴磕在地面,有几颗牙齿松动了。
有护体神功,怎么没有护齿神功?
他才这么想,就好像听到脑袋里面有一个郁闷的声音在大喊,你丫能不能再无耻一?想护齿就去整牙套呀!
幻听,又出现了幻听!他苦笑着摇摇头,置之不理。
人一生之中有大部分时间是在脑海里自己和自己对话,用专业术语来叫做“演绎”。这种情况很正常,只有当另一个“自己”有了人格时才会出现精神分裂。
虽然打输了,他却并不沮丧,脑海中过电影一般回放着刚才的一幕。
中阶武师名头响亮,却也没什么可怕的,其优势在于力量、招数和体力,自己的优势在于速度和扛击打,完可以一战。如果不是想测试承受力度,那一膝撞是完避得开的。不过对方招数娴熟精妙,足以抵消速度优势,自己虽然能够承受瞬间击打,但静态力量的对抗却差远了,总体来处于下风。
想清楚这一节后,满江红若无其事拍干净裤子上的尘土,又扯了一把草叶蘸水把人造革鞋面擦干净。湿衬衣贴着身体凉凉的,在炎热的天气里只几分钟便干透了。遗憾的是忍辱负重的皮鞋终于裂开了口子,右脚大拇指露出头来如同一个探头探脑的贼。把脚指往鞋里抠了抠,轻轻落地也不太露痕迹。
一切都是梦幻,一切都是烟云。今天再找不到工作,明天就要露宿街头了。
在填海区没有机会捞钱,三天前搞掉丐帮窝后也没有取一,携带的一千块住店吃饭买凭做身份证,这两天已经花得七七八八,多乎哉,不多也。
格瓦拉过,让我们忠于理想,让我们面对现实。
所以该干嘛,干嘛去!
他长吁一口气,抖擞精神继续前进。
人才市场附近总聚集着许多人,有高谈阔论顾盼自雄的,有扎堆交流道消息的,有面色茫然研究招聘公告的。冷饮贩最精神,时不时响亮地吆喝一声;假证贩子行踪鬼祟,鱼一样地游走在人群中。
那扇黑洞洞的大门仿佛屠宰场的入口,一时后满江红垂头丧气从门里逃出。
有人拍了一下肩膀。
“喂,兄弟。”
他停下转过身,眼前是一张笑嘻嘻油汪汪的胖脸。
“搞心理学的吧,现在很不好找事呀。”
搞心理学的?这腔调听起来同杀猪的差不多!
“运气不错,刚巧我们研究院需要一个帮手,我看你蛮合适。有兴趣的话咱们一起去瞧瞧,怎么样?”
胖子指指停在马路边的一辆面包车,眼神狡黠。
咦,这不是给自己解了围的面包车吗?右前方车漆脱了一块,微微凹了进去。
满江红不动声色地登上了车,心中却猛地一突。
司机是一个面容狰狞的壮汉,腮帮子上两块咬肌恶狠狠地凸出。车尾坐着一位戴墨镜的瘦子,黑不溜秋面无表情,下巴上好长一条刀疤,赫然是一位武师,绝对是高阶武师!那股气势非但强过王铁柱,更夹杂着一股冷冰冰滑腻腻气息,令人浑身不舒服。
胖子看见他有紧张,连忙紧挨着坐下,打哈哈问东问西。
一个人出生的模样是父母赐给,长大以后那张脸却是心性、环境、经历的雕刻作品。这几个人一看就不是善类,满江红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反正自己穷光蛋一个,一不怕劫财二不怕劫色,既来之,且安之吧。
车子上了高速公路很快驶离城市,在郊外拐进岔道,左旋右转竟然脱离公路开进荒山野岭里,齐人高的茅草扑面而来。
一台锃亮的奔驰野车横住了去路,面包车停下,胖子心翼翼地摇下车窗。
清风拂面,眼前的群山环绕着好大一片水域,夕阳下落霞鸥鹭齐飞,湖面跃金溢彩。
草坡上标枪般立着一个男人,黑色风衣猎猎翻飞,伸直的手臂上一柄精巧手枪对准了岸边两只野鸭。
众人屏声静气,枪声却始终没有响起。野鸭浑然不知面临的危险,渐渐嬉戏着游远,黑洞洞的枪口也终于垂下。
满江红凝视着坡上,总觉得有一股无形的气势从黑衫男人周身散发了出来,镇压着附近百米方圆。他凝神体会着这一股无形之气,突然感觉到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被了,好似藏了一个火药桶,被外界火苗一勾引就轰地爆炸开来,四肢百骸都被烧成了通红的烙铁,连内脏脂肪都烧了起来,滋滋冒油,灼热疼痛难当,却偏生浑身僵硬动弹不了,连口也张不开。
这时,从头颅深处却迸发出一股清凉的气流,迅疾地沿脊椎而下,化身千万地分散开来,倒好似下了一场春雨,瞬间便将大火扑灭。那清流裹挟着暖流,纠缠之中逐渐水乳相融,渗透进了身各处,好似那场春雨融化了草灰渗透进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