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紫禁城静谧无声,只有一弯残月和零星几点。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神色紧张,快步在几个小太监的簇拥下深入紫禁城。
作为锦衣卫的行政首长,他深知"深夜进宫"意味着什么。然而,想到怀里的几封信,骆思恭迷茫的眼神重新坚定了起来。
若非亲眼所见,骆思恭绝不会料到,那享有二百多年荣光,与国家共命运的权贵家族私下竟会干出这等事。自太祖朱元璋于南京开创帝业以来,明朝的宗室亲王在民间的口碑就一直不佳,他们欺凌善良,无视法规,视人命如草芥,对此,骆思恭早已司空见惯。
然而,那些世袭不衰的明朝勋贵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却相对较好。每逢灾难降临,一些仁慈的勋贵还会开设粥棚救济,赢得了朝野上下的一片赞誉。骆思恭想到这,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轻蔑。各地的宗室亲王或许间接动摇着大明的根基,但胆大妄为的勋贵们则是直接在“蛀蚀”国家的基石。
“微臣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参见陛下。”
骆思恭望着身穿长袍、尚带倦容的明帝朱由检,急忙俯首行礼。
“免礼。”朱由检略带敷衍地挥挥手,示意紧张的骆思恭自行坐下,旁边的王承恩已为他搬来了椅子。
“谢陛下。”行完礼,骆思恭略显拘束地坐下,暗自庆幸这位深夜还在处理政务的天子没有“晨起烦躁”。
他清晰记得,几年前辽镇战事紧张,他不得不深夜进宫晋见,结果被刚醒来的天启皇帝一顿责骂,还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
尽管朱由检并未察觉骆思恭心中的顾虑,但他看到骆思恭晦暗不明的表情,也猜到几分,于是直接问道:“卿家深夜进宫,有何要事?”
身为锦衣卫二十多年的资深官员,骆思恭当然明白“深夜进宫”对深居皇宫的天子意味着什么,这是触犯忌讳的行为。若非边境战事紧急,或是关乎叛乱之事,再大的事也得等到天亮,不可打扰天子的休息。
朱由检想到这里,心中一凛,残留的困倦瞬间消散,他紧紧盯着眼前的骆思恭。
难道,骆思恭又有新发现?
“臣遵旨彻查恭顺侯吴汝胤涉嫌谋反一案。”
“今日早晨,臣发现与恭顺侯吴汝胤交好的商人全都居住在张家口堡。”
“然而,经过臣仔细调查,发现这些从事蒙商贸易的人,他们的生意除了在张家口堡外,还集中在一处。”
骆思恭意识到事态严重,没有卖关子,一边从怀里取出几封信,一边急切地说道。
“何处?”
朱由检在桌后连忙追问,或许是过于激动,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大同!”
嘶。
骆思恭的话音甫落,乾清宫内的暖阁即刻弥漫起一阵惊异的抽气声,侍立一旁的太监们脸色剧变,悄然无声,内心却翻涌起狂涛骇浪。大同,乃九边重镇之首,素有“大同兵马冠天下”之誉,其战略地位远超宣府。
更关键的是,大同是最早被允许与蒙古进行“互市”的城市,同时也是代王的封邑。自从洪武二十五年,朱桂被封为代王,镇守大同府,代王一族在此已繁衍了两百多年。
朱由检的脸色因怒火而扭曲,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骇人。尽管骆思恭未把话说完,但仅凭“大同”二字,他已经洞察了全部。
无论是大同还是张家口堡,都是明朝设立“互市”的地方,自然吸引了众多商人驻留。这些人因朝廷与蒙古的“互市”而致富,积累了丰厚的财富,自然不愿看见朝廷关闭市场。
因此,有些贪婪的商人可能动起了“走私”的念头,也许蒙古出身的恭顺侯吴汝胤就是在那时与这些商人建立了联系。此刻听到骆思恭的禀报,那位大同城中的代王恐怕也与此事脱不了干系,至少要承担“失察”的责任。
代王府在大同城坐镇两百年,哪个商人能无视朝廷的禁令,未经王府许可,私自向蒙古和女真贩卖粮食和钱财呢?
“有何证据?”朱由检深深吸气,抑制住内心的愤怒,字字铿锵地追问,杀意弥漫,让暖阁内的每个人都心惊胆战。
“陛下,目前尚未找到确凿证据。”骆思恭面色尴尬,迎着天子严厉的目光,谨慎地回答。
牵扯到宗室藩王,尤其是镇守边疆的“塞王”代王,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朝政动荡。若非朱由检的默许,即便他也不敢轻易涉足其中。
“替朕彻查。”
“不论牵涉到何人,一个都不放过。”
天子的声音在暖阁内冰冷地响起,他原本以为吴汝胤就是背后的“黑手”,没想到竟还有代王这条更大的线索。正所谓风越大,鱼越珍贵。
“臣,遵命。”
骆思恭听闻天子并未责怪他无端“诋毁”宗室亲王,紧张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
尽管手上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多年的侦探生涯和敏锐的直觉让他相信,天安门外的动乱恐怕正如天子所言,背后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明朝的贵族和宗室亲王竟与蒙兀鞑靼及女真部落暗中勾结?
这个念头让骆思恭心中涌起一种荒谬的感觉,但他瞥见天子铁青的脸色,只是轻轻点头。
路漫漫其修远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