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飞拉过马绳朝后挥了挥手,身后的人同样拉过马绳,往边上让出了一条路来。 “月上柳梢头,人约……”于飞皱起眉,扣了扣头皮:“人约在其中。” 说完摇摇头感慨一下自己果然不适合这样绉绉的表达,有些尴尬大腿夹紧马腹率先策马离开了。 末了还挥挥手:“我等你啊。” 许觐川亦是一鞭子拍在马屁股上,朝着他和邕王约定的地方跑去。还没有接到新的指令前,他还是要去玉汀等待下一步的指令的。 背杂乱的马蹄声也没能掩盖许觐川有些胡乱跳动的心脏,他承认自己被于飞扰乱了心神。他回首朝后望去,黄昏落日下的山道已不见于飞的身影。 他说的兵围药王谷是什么时候?他说的女神医是何人?是不他的绾绾?他究竟又知道哪些他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日落之前,许觐川的队伍刚刚踏过玉汀界,往东有一条只够两人并行的小路,他驻马看了一眼。 荒草丛生的路,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走了,可那路好像对许觐川有致命的吸引一样。他牵引马头,缓缓朝里面走去。 如于飞所说,行至五里他看见了两三间破屋,里面的百姓衣衫褴褛,屋子有修修补补的痕迹却依旧破烂不堪。与其说是附近村民,不如说是流民才更为贴切。 天气寒冷,众人围在屋前烤火驱寒,大约三四十号人的样子。 他骑着马进去众人面带惊喜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却突然众人惊慌逃窜,往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屋子里,往周围的林子里…… 许觐川翻身下马:“大家不用惊慌,我路过在此处本想歇歇脚,无意惊扰大家实属抱歉。” 许是众人见他的确没什么敌意,又都纷纷从各处出来,却还是害怕的,一步步走得极慢。 “天色渐晚,若我留下不便离去便好,打扰大家实属抱歉。”许觐川的第二次道歉引得两个大胆一些的小男孩往前靠拢了些。 看着饿得只剩皮包骨的孩子,许觐川从马上取下一些干粮递了过去。两个孩子高兴接过,眼神带着怯懦。 见有干粮,众人便都围了上来跪在地上,双手朝天祈求着许觐川同样分他们一些。 许觐川取下自己的全部干粮,分发下去仍然不管,转身从一名“死士”的马上取出一点正欲走上前分给他们,却听见一个男孩指着其中一位“死士”大喊:“哥哥,哥哥!” 云州的口音? 难不成真是从云州逃难而来的百姓?那他叫的哥哥…… 许觐川顺着男孩手指的方向看去,眉眼间竟有些相似,他本还在为少年找到亲人而开心,却见小男孩跑过去牵着少年的手,少年仍无所动。 “哥哥,哥哥,我是小冬啊。你让我躲在草堆里不要出来免得被坏人抓去,为什么你却不见了啊!哥哥,哥哥,你是不是不要小冬了。” 男孩哭得伤心,一声一声的哥哥叫得人心疼。 许觐川却终于在那名少年脸上看到了其他的神色,痛苦的,挣扎的…… “啊!”少年发怒,一脚踢开男孩拽住他裤管的手。 男孩跄踉重心不稳朝后倒去,许觐川眼疾手快过去扶住,少年却似发了狂一样一边挣扎着一边朝男孩使出杀招。 许觐川眸色微变来不及细想为何他看起来像是所有行为不受自己控制似的,一手抱起男孩一手阻挡他的进攻,背后的百姓惊慌朝着屋内跑去。 这时他们的训练师脚踏马背跃身而起,一个摇着手里似钟的东西却听不见任何响声,但进攻的少年却慢慢停止攻击。 而许觐川怀里的小男孩哭着大叫:“哥哥!哥哥!” 那少年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清明身体明显僵住,却又立马恢复眼里一片灰蒙像是受到了刺激,开始胡乱攻击。 另一个在队伍后面的训练师气定神闲的坐在马背上,横笛,缓缓传出的声音透露出些许诡异,摇铃的那位和吹笛的对视一眼,加快了摇铃的速度。 却见少年们个个捂着头很是痛苦的样子,一个一个从马上摔下来,倒在地上痛苦的蜷缩起身子左右翻滚着。这画面着实诡异,许觐川除了笛声听不见少年们发出的一点声音,明明那么痛苦的模样…… 痛苦翻涌过后,少年们逐渐趋于平静,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失去焦点。 “这是为何?”许觐川怀里的孩子被吓得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悉心抱着,质问训练师。 “公子……”两人面面相觑,却无论许觐川如何问两人都不再开口。 即使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也无动于衷,许觐川当然知道他们听命于谁,想必这些答案也只有
在邕王那里才能得到了。 不对……不仅是邕王。 许觐川想到于飞今日的出现,说不定他会知道呢?去找他的心思又动摇了几分。 怀里的孩子默默啜泣,许觐川把他抱到一边轻声安慰:“小冬是不是,不怕不怕你告诉阿叔你是怎么和哥哥走散的好不好?又为何会来到这里?” “哥哥……哥哥为了救我们,我们从家乡逃出来和父母失散,以为逃到青州境内就安全了,可还是有人追我们,哥哥为了救我们一个人引开那些黑衣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或许是许觐川刚刚保护着他,也或许是这孩子太久没有人让许觐川这样抱过他了。脚上的鞋露着脚趾,脸上脏兮兮的连流下的泪都是浑浊的。 “你们从云州来?” 男孩点点头:“本是要去太平郡的,可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青州境内。” 许觐川皱眉,看着躲在屋内惊慌失措的人们,心里涌起不可名状的感受。 他抬头看着慢慢爬上天空月,和暂未黑下来天泛着淡淡的青色,或许他真的应该去听一听他的说话。 他下令原地休息,不可惊扰抢占百姓地方,自己……那便去听一听于飞如何说吧。 可是他说在其中又是在何处? 待到月上稍头,他抬头一看月如勾,下玄月在东,既在东……许觐川牵过马,翻身而上朝着东边儿跑去。 不出他所料,在其中是一口井。这边与云州接壤地上河流少,大多开采地下水井便是最常见的了。 可是井如此常见,往东哪里才是他说地点?那便是上句的柳树。 在这儿井虽多见,柳却并不多见。 自己到时,于飞已经等着了在烤野兔吃,许觐川下马将缰绳绑在柳树之上,抬步走去。 “吃点儿?”于飞递过烤得香喷喷的兔子。 “不必。”许觐川婉拒。 于飞笑了笑,自顾自的扯了只腿咬了一口问到:“你没有到过九原镇吧?” 许觐川不懂他为何会突然提到九原镇,却没出口打断他的话。 “重所周知大元的铁矿都在江州境红昌郡境内,而九原镇有铁矿却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朝廷府兵多了户部全都记录再册邕王豢养的那么死士在战场之上兵器何来你可以想过?” “你反正是要到战场上去的,不如到时多观察观察那些死士的兵刃和普通士兵的兵刃有何不同。” “你是说邕王未报铁矿还私自开采了?”许觐川手里捡起一根木棍挑着跳动的火苗,又不是为了谋反是为了如今这个时候到临有能力可以与禹王一战的资本。 于飞听着许觐川的话笑出了声:“我还真是低估你和邕王的兄弟情啊。” “那你可知人口贩卖的背后主使就是你手足情深的邕王?泊蓝国人好男色,而他为稳固青州表面的民安国泰可以用大元的子民去换。不然你以为张声涛一个小小的水运监察官长为何有如此大的权利?不然蝉纱云锦如何可以吸引那么多人纷涌而至?” “为何你们养死士我会知道?因为我亲眼所见他们抓走那些流离失所的孩童,背井离乡又与父母分离,好不容易逃出烽火连天的地方却又要去到另一个生不如死的地方。” “你当邕王为何要抓我,为和把我关进那深不见底的天坑地牢里?仅仅是因为我劫过的乡绅富豪?许觐川,我拼尽全力想要阻止某些事情的发生可终究人微言轻,船舵永远掌握在那些上位者的手里。” 于飞说完深深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又带着些凄惨的意味。 他顿了顿:“他表面是百姓深深爱戴的贤王,可背地里这些做法你又是真的认同吗?” 许觐川听完没出声,他心里还是有些波澜的,人口拐卖这件事如果真的是邕王主使的话,那的确很多死结都自然而然的解开了。而他所掌握的证据也都恰好契合了。 张声涛在云州所做的事倒卖军情,那些印有鹿首图腾来往信件,芦苇荡里和自己交手的鹿首大刀,景序提到凌蓉身边带刀侍从…… 这些死士的精神状态,以及可用笛声控制人心神的训练师……还有白石村里私采矿银的人闻风而逃…… 于飞说得对,他不认同这样的做法,可他又不敢相信他自己所不了解的那四分的邕王如此人性泯灭。 月凉如水,倒映在枯井里的月亮在偶尔泛起的水波荡漾中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却更显得清冷。 “大战将起,我已打算投身云州。”他顿了顿扬起手里还剩一半的兔子,像是在邀请又像是在挑衅。 他挑眉:“敢不敢赌上一赌?” <
> “许觐川,我以我命入局赌你弃恶从善,赌你会选择天下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