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忘?”许觐川自嘲似的笑了笑:“我当初不就是觉得和你境遇相同,和你想法相似才义无反顾的站在你身边的吗?” 最开始的确是许觐川让邕王争皇位的,因为留在江州的那一位挥霍无度,日日笙歌极尽奢靡。而云州那位天天想着怎么打仗,想着如何站领离原。 这样许觐川如何不支持把青州治理得井井有条且稳步发展的邕王呢? 那时的他是真的体恤百姓的啊。 “阿川既然你如此想那再好不过了,至于那些事我会一桩一件全都告诉你。”邕王走向前拍了拍许觐川的肩:“以后我们荣耀与共,我有的你一样都会有。” “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在意那些。”许觐川走回去坐下:“我只希望你以后做一个好皇帝,像从前一样体恤民情爱护百姓。” 他叹了口气:“不要再让大元的同胞去泊蓝服侍那些人渣去了,大不了待大元稳定,我再披甲上阵去打了他们,以绝后患。” “好兄弟!”邕王走至许觐川身边坐下,抹了抹眼泪。 许觐川没在里面停留太久,只说了句:“需要叫我。”便出了门去,门外站着的战炎看见他出来,双手环着胸倚在门框之上的姿势丝毫没有变动,倒是眉眼多了几分笑。 只瞥了他一眼,许觐川便拂袖而去。 他其实更想知道凌蓉的死因,为何本来越来越好的她会突然死去,为何之前一直在请药王谷的神医而病后却再没去求过医。 能医死人的女神医又是从何处传到邕王的耳朵里的,又是谁一直怂恿着邕王去围药王谷的? 该如何破局,如何让人入局? 许觐川走出去不远,邕王背后许觐烨便又摇着轮椅出来了,他坐在那里看着衣袂翩翩板正着身体走出院子的许觐川,眼里的肃杀之气毫不掩饰。 “王爷当真敢用他?” 邕王擦干眼角的泪,他擦干眼泪的手在手腕的衣服布料上擦了擦,尔后转动着玉扳指:“为何不敢,本王连你都用了。” 他嘴角带着些许戏谑:“不要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你向我求取林绾时我便就派人去查了。” “本以为你能带来药王谷的人结果却是借我的手除去药王谷,你连本王都利用就算了还算计在已逝的王妃身上,你该当何罪?” “那王爷可知那林绾本是和许觐川有婚约在,许觐川查到南桐镇也是因为林绾女扮男装被抓去,王爷可知他们本是情真意切一对啊?”许觐烨好似丝毫不在乎邕王说的话,可他在袖子里紧紧攥住的拳压抑着满腔的怒火。 许觐川,我要让你明白我才会是助邕王成事的第一人,他日邕王荣登大殿,我才会是位极人臣的那一个。 “林绾大婚当日假死,被许觐川接走在云州边境安了家,王爷又可知这些?”许觐烨低下头笑了笑:“王爷在药王谷找女神医时,他们在一旁风流快活,可曾为王妃的身死考虑过一点点?” 邕王抓起桌上的茶杯朝许觐烨砸去,许觐烨行动不变只任得那茶杯摔过来,锋利的瓷片划伤额头,幸而水已冷却。 “许觐烨,你比谁都清楚我是借着找神医之名而压兵北境。”邕王整理衣襟:“你不必挑拨你也挑拨不了。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你要的我会给你。” 邕王走出房间,战炎站直身体跟了上去:“阿炎,你去玉汀。这里久攻不下……是时候要用那支队伍了。” 战炎双手报于胸前,思索了片刻后还是问了出口:“许公子那边……” “我会给他说的。” “我是说……” 邕王伸手制止了战炎接下去的话:“我知道,许觐烨的话一半一半的听就好了,他不过是聊胜于无而已。至于阿川那里,我自己会小心留意的。” 战炎点点头不再多言,他知道多说无益反而让许觐川的地位在邕王心里更加牢固。 何况,凌蓉对他真的是像对自家的弟弟一样,他想相信凌蓉。 凌蓉是他的表妹,他从小就和她一起长大,在还不知事的时候他就已经喜欢她了,可后来凌蓉被接进皇宫做公主的玩伴,他也被送去山上学艺了。 后来每至逢年过节他们才能短暂的见上一面,他以为凌蓉一定会是自己的,可直到她被指婚他才恍然,身处在那个权利中心,她哪里会有能力决定自己嫁谁。 所有的一切都被用来权衡利弊,用来压制,变成他们制衡各大家族王权贵臣的手段。 他知道凌蓉过得不好,可他确是没有一点办法,把她名义上的丈夫把她禽兽不如的丈夫杀了吗,那他背后的战家怎么办? 战炎还在瞻前顾后的时
候,邕王又出手了,他始终晚了一步。 他选择站在邕王这边不仅是是因为凌蓉在,更是因为邕王把她从水深火热之中救起。他不想再离开她了,在身边做一个她永远都不曾看见影子也好。 “喝一杯?”许觐川提着酒上了房顶。 已经入冬,放眼望去满目皆是带着苍茫茫的雾气,连屋顶都像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白霜。 战炎看来了眼许觐川没说话,许觐川自顾自的:“蓉姐姐值得那么好的你们,那么深刻的爱着她。” “我也很想念我的妻子。”许觐川把一瓶酒放下,自己打开了另一瓶,烈酒入喉好像周围所有的风都停止:“她告诉我要想念她就抬头看看星星和月亮,因为天上的星星也会想地上的人。” 说完他自己笑了笑又仰起头喝下一口酒,全然没管身边的战炎是用什么的眼神看向自己的。 战炎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许觐川翻了个白眼,抬起眼望向城外驻扎的军队,各个营帐里还有灯火闪烁,巡营的士兵整齐的步伐他们在城头都能清晰的听见。 而城内门口的简棚里堆着一群人,衣衫褴褛。没有灯火照明,没有能遮风的家,连像样的被子都没有完整的一床,一堆一堆的挤着……在这个寒冷的夜晚堆起微弱的暖意。 “你不去跟王爷互诉衷肠来我这里说什么。”战炎很冷淡的声在寒风里响起,他只想要安静的待着,像这么多年在凌蓉身边一样,不用什么言语,就安安静静的感受一下曾经她还在时的样子。 “你知道的,他选择走上夺权的这条路我和他就再不会有像年少时那样勾着肩谈天说地的时光了。” 许觐川又灌下一口酒,酒水从小小的瓶口争涌而出,多的从他嘴角溢出,在寒冷的空气里逐渐滑落成比树叶上凝起的露珠还要冰凉的水珠。 战炎扯了扯嘴角那起一瓶潇洒的扯开瓶口扎紧的红布,往身后一丢,仰头喝了一大口。 “你女人还给你说过什么?” “她说的可多了,她说所爱隔山海,可山海皆可平。” “呵。”战炎冷笑出声眼神凛冽,仰头又喝了一口,那姿态少年气十足:“那王爷对药王谷做到如此,她知道了可还是会坚持‘山海皆可平’这样的话?” 出口却冷漠薄凉得很。 许觐川被他噎住看了眼他随即符合他:“是啊!他还会觉得山海皆可平,待所有的事情结束她愿意和我一起去做那些我们说好要一起做的事吗?” 眼神竟比落下的满地月光还要悲凉凄怆。 战炎看得心里一惊,怎么他身上的生离的愁绪比自己死别的还要浓愁。 “来吧,都在酒里。”许觐川摇摇头苦涩又无奈道。 战炎和他撞了撞酒瓶喝口,擦擦嘴角:“为何不和她远走高飞不管这世间闲事。” 连问问题都问得如此冷冰冰的。 “你看看,”许觐川指向简棚处的难民,都是因为战火而无家可归的:“目之所及满目疮痍,天下大乱谁又能独善其身?” “我没有你那么远大的理想和悲天悯人的情怀,他们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你知道我还有一个非支持邕王不可的原因是蓉姐姐,她值得坐上后位。” 战炎坚定又冰冷的眼神终于闪了闪,像冬后冰层遮遍的河面终于碎裂,终于可以看见里面逡巡流动的河水。 “她很是在意这些人的死活,就像当初愿意对我施以援手一样。”许觐川眼神空洞的望向远方:“我在蓉姐姐的灵堂见过你,你也对她的死存疑吧?” 许觐川话音落,战炎的鹿首大刀便已出鞘压在他的脖颈之上。 看着脖子上的刀没动反而笑了笑:“许觐烨应该是已经像邕王这边投诚了的吧。” 战炎挑了挑眉,许觐烨站队邕王这件事没人知道,因为朝中现在虽群龙无首但是国师把满朝臣安抚得还算妥当。许家自是和满朝的臣子一样一直保持中立的位置,只等哪位殿下带着百万雄狮重归江州。 许觐烨既已选择邕王,那不就是代表着许家已然选择邕王。 他虽没见到许觐烨,但是他猜是如此。 现如今以医术闻名的只有药王谷和得了他外祖吉家药典秘籍的许家。药王谷不涉江湖朝堂多年,而许家却一直在权利中心斡旋。 许觐川也是从江汀回来的路上,想着那些死士毫无生气的样子才想到的。 怕是他们之间的合作不是最近才开始的。怕是许觐烨开始想要迎娶林绾就是让药王谷也站队邕王不破他以药炼人的荒唐之措。 他还未见到邕王之前,阿烈派去保护林绾的人
来报,林绾入了云州境内。 此刻她入云州心理想法昭然若揭,许觐川只是苦笑一番,原来她问都不会问过自己,就划好了楚河汉界,把自己划在了她的对立面。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不是吗,她那样的女子怎会忍气吞声看着师门满门被灭还无动于衷。 “我怀疑蓉姐姐的死和许觐烨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