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戏子咿咿呀呀地唱着,扮演被迫害角色的女人唱得更是凄凄惋惋泣泣,蔺菀瑜很是感同身受,眼眶红了又红,但次次都被她深呼吸着压了回去。
不哭了不哭了。
半场结束,蔺菀瑜抬眼将情绪压下去,稳定后才转身,坐到陆明聿身边,就着温热的茶水吃糕点。
“好看吗?”陆明聿察觉到她微塞的鼻音,给她倒了杯果酒送到嘴边:“心里苦就喝点甜的,这不醉人。”
蔺菀瑜一愣,想起以前家宴的时候,母亲也会给她们准备甜甜的果酒,说小姑娘喝这样正好,还能美容养颜,以后出落得甜美动人……
温暖甜甜的液体滑进口中,蔺菀瑜感觉萦绕在喉间的苦涩得到一丝缓解,轻轻开口:“谢谢。”
虽然轻声,但陆明聿还是捕捉到了,宽慰一笑。
还好,这姑娘心性还算坚韧。
笛无寂和高桐眼观鼻鼻观心,对视一眼,止住方才的话题,乐呵呵地与陆明聿推杯饮酒。
“阿聿,我听闻你家主母在给你议亲,相中了几个刚起步商贾家的闺秀。”高桐这个人,除了读饮酒,最大的喜好就是八卦,只要他想探听的消息,就没有打听不到的。
他们兄弟三个都已近弱冠,家里给议亲本是正常的,但陆明聿这几年收了满院子侍妾,是满城皆知的事情,再加上纨绔浪荡子的名声,几乎没有好人家愿意与他结亲。
他那继母也就歇了心思,一年多没动静,突然有了动作,恐怕是有所图。
陆明聿冷哼一声:“她那点弯弯绕绕,不足为惧。”
“但也不可不防。”笛无寂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心思却意外的细腻,“你的婚事还是自己上心些,她给你选那些小门小户,无非就是借此打压你。”
陆明聿嗤笑:“说来听听,选的都有谁。”
要说这个高桐就贼来劲,跟报菜名一样的报出一溜串的名字,最后停在一个名字上:“高琼,我们高氏旁支的庶女,啧啧,也不知道她脑子咋想的,竟然想跟我们高家结亲。”
“这高琼有什么特别?”陆明聿一直盘算着从林锦兰手里将他母亲的嫁妆拿回来,既然她要一头撞过来,他接招便是。
高桐摇头,他一向不关注后宅那些琐事,堂兄堂妹那边对他苦读诗不肯接手家里生意的决定很不赞同,认为金钱才是第一要紧,但殊不知是他们自己读不行,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因此高桐在高家也没什么关系要好的兄弟姐妹,对高琼的性格人品更是不了解。
“但是!我还真去打听了一下,听说是这高琼年前去静安寺祈福,丢了一天一夜,他们怕损害姑娘家的清誉就不敢声张,第二天才找回来,这中间发生何事我就打听不到了,不然显得我太八卦。”
“年前?”陆明聿想起来年前林锦兰也去过静安寺,待了两日才回府,陆晟铭那几天似乎也有点心不在焉……难不成有关联?
“行,我心里有个猜想,待证实了我请你喝云春醉!”陆明聿太清楚自家那位大哥的脾气秉性,以及林锦兰对自己几个儿子的溺爱与纵容,若陆晟铭当真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林锦兰定然是会帮着遮掩。
至于高琼,是巧合还是有意算计,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兄弟三人说的事情,蔺菀瑜一点兴趣都没有,脑子里还是方才戏本子的内容,她想象这自己便是那本子里的人物,那面对赵长苏那样的仇人,她又应该如何报仇?
突然,窗外漆黑的天空传来“咻”的一声刺响,升到很高处嘭的炸开,一朵朵五彩斑斓的烟花像刺绣一样绣在黑色的夜幕里,将要淡去时,又炸开了另一朵。
偌大的夜空中,灿烂非凡。
蔺菀瑜坐在离窗户最近的地方,她本能地抬起头来欣赏这美丽的景象。多彩的光亮将她的侧脸映照得如梦如幻,仿佛是空中散开的星点在她身旁弥漫开来,美得令人惊叹。
笛无寂看在眼里,抿着唇对陆明聿低声道:“你家老头肯定不安好心。”
陆明聿啧啧摇头,表示赞同,想起前几日从玉燕嘴里拷打得来的信息,他突然觉得,或许直接问本人更快?
“你叫什么来着?”陆明聿问了个很傻的问题。
蔺菀瑜一愣,想到白露一直称呼自己姓“林”,也想到“蔺”这个姓氏或许现在不能宣之于口,恐招来灾祸,于是停顿了一下便顺着说道:“林菀瑜,双木林。”
她特地强调了一下,但说完又觉得不自然,怕露出端倪,立马低头掩下眼中的局促。
“呦,和你母亲是本家呢!”高桐打趣道,对陆明聿挑眉。
陆明聿眯起眼,“林”确实是他亲生母亲林海棠的姓氏,但是他也查过了,本次朝堂清除异己之中遭难的官员,严重到全家问斩或流放的,并没有林氏,反而有一个姓林的五品翰林升到了四品。
她在说谎,或者说,她在害怕,害怕暴露真实身份。
“说到林,就不得不提蔺相,满门忠烈一朝身死,不知是否有人为他们敛尸立墓?”
陆明聿一提蔺相,蔺菀瑜的神情立马僵住,身体也偏过去躲避陆明聿的目光,只留了个背影,就像只遇到危险缩回壳的小乌龟,躲在角落里,不肯将柔弱之处示于外人。
高桐不知道陆明聿怎么又提起了蔺相,还如此生硬,但不妨碍他接连惋惜,为蔺氏鸣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