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条沟渠,两人静默无言,各自有各自的打算。
白争之所以跟着宋青树一路来到这里,一方面,是为了制约他;另一方面,是因为根本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如果老尺在里面,找到他,就等同于找到了出路,但现在看来,好像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走一步看一步吧。
白争抬头看了看距此不过百十米的居民区,后撤两步,越过沟渠。
因为距离的缩短,能看到的东西也就越发的真切,这个时候已经完全不需要手电照明,在那看起来无比诡异的墨绿色光芒的笼罩下,每一个房屋建筑的细节,都能够洞察得一清二楚。
在这片建筑群的正前方,是两座高耸的阁楼,与其说是阁楼,倒不如说它是两座瞭望塔,七八米高,需要仰头才可以看到顶端的屋檐,宋青树围着它绕了两圈儿,愣是没找到上去的门路。
“摆设?”
白争上前两步,尝试着去推动塔身四面的墙壁。
“哗啦”当他推到第二面墙壁的时候,手掌之间的石块儿突然松动,要不是退的快,肯定要被面前瘫倒下来的石料砸中。
进来这么久,来来回回的打转,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知道这面设有机关的墙壁是正对哪方,他也懒得研究,只是蹲下身来去看那些一推就散的石块儿,在它们的背面,粘有一层黑色物质,半指的厚度,从材质上看,应该是某种木料。
宋青树见状眉毛一挑,“我真怀疑你以前是不是干过这行当。”
说罢,跨过碎石,进到墙壁后方的空间。瞭望塔内部是中空的,但却没有任何的旋梯绳索存在。刚刚起的希望之火陡然又被一盆冷水浇灭,不用说,原本肯定是有的,不过这会儿烂干净了。
“你研究着,我上那间看看。”这人也算是就此绝了上去的念头,继而把目光投向了灯塔附近的小屋子。
这里的民居大都是用半人高的长方形石料堆砌的,多数呈半球形,并没有过多的装饰,给人以一种十分厚重的感觉。宋青树上班的时候喜欢翻看杂志,曾经看到过南极冰屋的照片,与眼前的相比,就外表来看,两者除了材质不同,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
房子正面开有半人高的小门,他一米八的大个儿想要进去,必须用跪伏的姿势才可以。
本来宋青树还是捏着手电进去的,但到了里头以后才发现完全没这个必要,也不知道这屋顶到底是怎么搭建的,石头和石头之间,看上去是严丝合缝的,但是偏偏却还能透进光来,以至于内部空间无比明亮。
就和想象中一样,这种看上去只有普通房屋一半高度的民居,里头却不比前者狭小,因为它真正的拓展空间在地下,真的和南极冰屋是一奶同胞。
(因为南极气候恶劣,寒风无孔不入,所以人们在建造房屋的时候大都会向地下挖掘,将房屋的活动空间控制在地面以下,借坚实的土地为天然屏障,充当院墙,而后,在挖好的洞穴之上,用切割好的冰块垒上房顶,这便是所谓的南极冰屋。)
房间内部有一些简单的摆设,木质桌椅,陶制碗碟,还有一方用碎石堆叠起来的火塘,不过早已熄灭了数千年。宋青树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遭,几乎把每个角落都看了个遍,令人失望的是这户人家似乎并没有任何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房间西南角有一张床,上面还有一床折叠整齐的被褥,纺织品和纸墨一样,根本经不起岁月的洗礼,一碰就成了渣滓。
虽然没有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宋青树却也没有表现得多么失望,毕竟后头还有那么多的楼阁府亭,他也压根儿就没把希望寄托在这种不起眼的民居上。
反观白争这头,他还是在瞭望塔的正下方摸索着什么,态度简直比宋青树还要执着。
他这么做的原因其实很简单,瞭望塔是这片建筑群的高点,如果可以上到顶端,那么就可以俯视整片建筑的全貌,两人也不必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在里头乱闯乱撞,毕竟谁也说不清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未知的风险。
地面上没有绳索或木料腐朽留下的残渣,这是白争执着到现在的理由。要知道,原本这座瞭望塔的四座墙壁都是闭合的,如果不是他推倒了其中一面,根本不会有空气流通进来。所以倘若原本瞭望塔的内部是有绳索或旋梯的,即使是腐朽了,排除全部降解的可能,渣滓应该残留在这内部,但现在却丁点儿都找不到,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塔内一开始就没有设立绳索或旋梯。
除非如同宋青树所说的那般,这瞭望塔只是一个摆设,不然不可能没有上去的方式。
一个直径不过三米的圆柱,没有绳索,没有阶梯,看起来仿佛就真的如同一个无用的摆设一般,但是在瞭望塔的顶部,却建有突出的台面,很显然是供人站立的。白争就跟魔怔了一样绕柱良久,手指一直抚摸着瞭望塔的外壁,青砖上传导而来的冰凉触感让他的神经一直保持着敏锐的状态。
“磕哒”清脆的声响让白争整个人为之一振,就在他左手按压的位置,一块儿青砖裂成了两半,其中一半儿内陷进去。白争怔怔的看着那块损坏的砖石,心中有所期待,但是过了十几秒钟,瞭望塔却没有任何动静,不由得暗暗失望,多半还是年久失修。就在他准备放弃的一刹,变故突生。
整个瞭望塔发生了剧烈的震颤,如同糠筛一般疯狂抖动。
粗略估计,这座石塔至少有着十几米的高度,也就是五六层楼那么高,一旦动作起来,动静不是一般的大,不光是它自身,就连带白争脚下的地面也在轻微的震动着,头顶落下无数灰尘石屑。
此时的宋青树已经走到了另一个房子里,与头一个相比,这户人家显然要阔绰不少,家具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床帘这种奢侈品,要知道,在几千年以前,这玩意儿非达官显贵人家根本就不会多加这一层遮羞布,简直是多此一举。最让人好奇的是,一层床帘,历经几千年,居然没有腐朽成灰,显然材质很不一般。
那是一条条由绯红色圆珠串联并列而成的帘子,床榻处于房间的避光角,按理说应该是看不到这些细节的,关键在于,那些绯红色的圆珠本身就是发光的。
在宋青树的观念里,这些小珠子无外乎就是某种矿石雕刻而成。可据他了解,会发光的矿石,也就是夜明珠一列,那玩意散发出来的光要么是乳白色,要么是淡蓝色,哪有红色的?
他犹豫着要不要上手,心里好奇,但是又害怕它们如同先前看到的那些桌椅陶罐一般华而不实,一碰就散。
去特娘的,带的出去才是宝,带不出去算个鸟。
这头好不容易把心横下来,手指头还没碰到那珠帘,外头突然传来一阵砖石碎裂的声音,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强烈的震感。
宋青树心尖一颤,忙不迭的掉头往外窜。
从小房子里钻出来,抬眼就看到那烟囱般的巨柱好似喝醉了一般左右摇晃,白争就傻不愣登的站在柱子下方,一副我受惊了的模样。
“等死呢!”
一句狂吼把某人从呆滞的状态下拉了回来,两眼一瞪喉结滚动,魂儿都要离了体去,赶忙撒丫子往后跑。
如果这根大烟囱一样的瞭望塔真倒塌下来,飞溅的乱石可以笼罩到方圆二十米开外,而两人此时的距离也差不多是这么个数儿。白争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迫切的想要赶到一个人的身边,而宋青树则是一副急躁难耐的模样,虽然不恰当,但这两人此时的表现确实像极了几年未曾会面的夫妻重逢。
“你特娘的快点儿!”
白争现在满耳朵都是身后石头互相碰撞的声音,根本没空理会前头那人的暴跳如雷,这短短的二十米,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变得无比的漫长。
有惊无险。
在赶到安全地带的同时,身后的嘈杂也戛然而止。
兄弟俩一同翘首探望,都是屏气凝神。
那座瞭望塔要比二人想象中牢靠得多的多。即使震颤到如此地步,也没有立时坍塌下来。只是有一个方向的墙壁向里歪倒,靠在了内壁上。
变故骤停,两人获得了喘息的时间。
墨绿色光芒映照下,那边的景象可谓是一览无遗,那一面歪倒的墙壁,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其他,砖石互相错开,居然拉伸成了一条阶梯!
难道是机关?做的也太粗糙了些,这么大的动静,乱石横飞的。但让人摸不透的是,那条歪出来的石头阶梯偏偏又不偏不倚的顶到了瞭望塔的顶端,距离那个明显是用来过人的方形石洞只有一段很小的距离,可你要说它是巧合,也太过出奇了点儿。一时之间,没人敢下结论,这就像是一个呲火冒烟的礼花哑了弹,谁也不敢去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