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与严饼却很有些惊异,没想到不过一夜,胡非与罗泽之间,关系竟似乎缓和许多,不知昨日又发生了什么。
她们二人互相看一眼,李静面上浮露出一丝不满,因罗泽竟对胡非应声一事,她为罗绫感到不公。
可她绝不敢对胡非做出些什么,只敢流露出愤恨的神情,严饼瞧出她的不快,眼睛往李静身后一看,李静登时听到门外杨夫子进来的声响,转身坐正回去。
今日的课果真是继续说《论语》,所幸昨夜罗绫提前讲授一二,李静与严饼重复再听杨夫子说一遍,很是有些收获。
云祯也垂眸看着上内容,脑海里突兀浮现昨夜罗绫所说。
这么看来,好似罗绫的说解更有意思些,杨夫子喜爱照本宣科地念着,罗绫却喜爱举一反三地说解,她的说解常引经据典,叫人更易听入了神。
以她的才学...理应能过解试,她为何不去试着考解试?何必要来这院里从蒙学学起...云祯忽走了下神。
下了学后,云祯先出了课室,午时日头正晒,更是令人有些昏昏欲睡,云祯觉得疲乏,上了马车便令康叔为他下半日的课告个假。
康叔点头应好,又笑着,“哥儿,你平日最迟戍时便睡,昨夜何必那般晚才去歇下,那罗小娘子,说了什么令你迟而不回?”
云祯靠在车上闭眼,“她夜里教旁的人功课。”
“罗小娘子还有如此本事?能教旁人功课?那...”康叔犹豫一下,开口道,“哥儿今夜还去听么?”
他瞧见云祯很是反常地,又命引泉为院那两名小娘子,按时开关门,又自个亲自去后山里,还安排罗绫住在与云府一墙之隔的白兰居,是以才这般问了一句。
岂料云祯听了这话,他睁眼冷冷看着康叔,“去听什么?她难道是什么了不得的,值当我再去一次?”
康叔被云祯如此噎了一句,心中不禁惊一下,不料云祯会生气,只得将喉咙里的话吞了回去。
分明云祯昨日早早便去后山守着,还命下人不许进园里出声叨扰,他不该料错才是。
可见到云祯如此否认的姿态,康叔点点头不再多提,横竖云祯既说了不再去,那他也就不必命人去收拾后山那栋二楼木屋了。
云祯回了府里,先窝进被窝里好好睡了一觉,未时末醒来,口渴得紧,喊了人给他端一碗冰雪梅子水,宴景手脚麻利地进来,将冰雪梅子水搁置在桌上。
云祯有些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冰雪梅子水到了,他却看着宴景一会,才慢悠悠端起梅子水喝了两口,“你在这罗家村里,可有旧识?”他突然问。
这古怪的一句,听得宴景的心却提到嗓子眼,看云祯双眼冷冷盯着自己,宴景慌忙答道,“回郎君,没有。”
他低下头,不敢与云祯对视。
“你自小跟随我身侧长大,料想也该没有。”云祯拿起瓷匙轻缓搅动梅子水,看着宴景,
“无论你有没有,且记住,你是我云府的人,莫做出对我云府名声不利的事。”
他掀起眼皮,眼神毫无心绪的淡漠,又好似有敲打的意味,宴景将头埋得更低,“是,奴不敢。”
“下去吧。”云祯对他挥了挥手,转头从一侧堆里抽出一本,坐在那看起来。
至夜,李静不住抱怨,“杨夫子所讲,实在过于高深,我们常觉自己是小儿迈步,与旁人一脚便能踏高山相比,很是吃力。”
罗绫笑一下,“能怎么办呢?杨夫子与陈子君夫子,所持理念不一样,她所讲授的,也是为了白娘杜娘她们科举而讲,常一概而过,你们底子薄,肯定听着有些吃力。”
“倘若...倘若,我们也能一同关来这自讼斋,与你在一起便好了。”严饼不由感慨,罗绫听此却摇摇头,
“若你们也要被关自讼斋,那也一定是,咱们仨,一人在一处,这罚的便是学生不许见外人,唯独处自省所设,何况,你们真以为自讼斋轻松?来了这里面,可是会影响将来仕途的。”
李静头疼不已,“可每日去听杨夫子说着全不明白的话,也不知学这个《论语》是为了什么,我们像是陪着白娘她们考举的童...”
“放平心绪,李娘。”罗绫平静道,“从前《论语》为圣人弟子编纂,记载的全是圣人与弟子之间一答一问,这里面,必定有你也疑惑的,必定有能解惑你的,你只要知晓...”
“此,它所有字,合聚一块,只为一字,‘仁’,而后延申‘义’、‘礼’、‘智’、‘信’等等,皆是要人明白,人活于世间,该如何活着,你们为仕途而活,或是为抱负而活,种种不一,却能因此明白本心,如此,便已足够。”
罗绫一席话,循循善诱,李静与严饼略显焦躁的心,又被慢慢抚平。
李静若有所思听完罗绫的话,她眼睛专注看着罗绫,将心中疑惑下意识脱口而出,
“罗娘,你今年果真才十四岁?为何我觉得,你比我小一岁,分明比我沉稳明.慧,应当是我姐姐才是。”
罗绫低声笑了几下,“说的是,李娘,你往后,可以唤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