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七,京城的百姓们,都在为腊八节做准备。
我却与公孙琴、公孙祈一道,去接白家人出狱。
之前都说好了,男丁由公孙祈负责,女眷们都归公孙琴。
公孙祈辞了官,换上耐脏的黑色长衫,又买了一头套了大车的驴子。
他自己当车夫赶车,穿着打扮都是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白家的嫡系,男丁们一共有三十五人,都是要被流放的。
女眷略好一点,会被直接释放。
白家人关在不同的地方,却是一起出狱的,必须要分头去接应。
公孙琴拉着公孙祈,红着眼圈道:“你一定要好好的,我等你回来。”
公孙祈颔首,利落上了驴车,挥鞭离开,一次都没有回头。
我与公孙琴站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心中充满离愁别绪和对漫漫前路的担忧。
此行非去不可,但他到底只有二十来岁。
稚嫩的肩膀,要挑起很多人的未来。
边疆寒苦,白家人又都是戴罪之身,能做的,只是夹缝求存。
过了一会儿,公孙琴缓过劲来,叹息道:“我们也该走了。”
等到了指定的地方,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女眷们被送了出来。
昔日的贵女贵夫人,穿着统一的囚服,衣衫单薄冷得瑟瑟发抖,消瘦、憔悴不成样子。
比起男丁,她们还算幸运的,毕竟没有受刑,也没被流放,之前公孙琴还托人捎了不少东西。
我心里难受得不行,公孙琴早落下泪来,迎了上去。
彼此都哭了一场,公孙琴向年龄最大的女子,昔日的定国公夫人蒋氏道:“舅母,我都准备好了,先随我回家安顿吧。”
她又压低声音,解释道:“本来该雇几辆马车的,但又怕太显眼,只能委屈大伙儿一起步行了。”
白家在风口浪尖上,自然要低调行事,如此才能确保稳妥。
蒋氏露出迟疑之色,声音有些嘶哑:“我们跟你回家,岂不连累你?”
白家家产尽数被抄,无所归依,但蒋氏是厚道人,不愿牵连其他人。
公孙琴擦泪道:“一家子亲骨肉,说什么连累不连累,跟我走就是了。”
蒋氏看了看身后疲惫的女眷,终于还是咬着牙,答应下来。
公孙琴将人带回住处。
屋子太少,只能几人合住,但大家都没有说什么。
毕竟,比起蹲监狱,这已经好太多了。
她们已经明白,昔日的富贵已经烟消云散,从今往后,她们得过苦日子了。
等梳洗一番,换上提前备好的衣服,又吃了饭,众人依旧沉默寡言,但瞧着精神了一些。
得知公孙祈追随男丁们走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激动的神色。
蒋氏叹息道:“你们姐弟进京后,并没有从白家得到什么好处,到头来,却是你们站出来护佑白家人,好孩子,多谢你了。”
公孙琴温声道:“都是我们该做的,舅母不必客气。”
蒋氏又看向我,低声道:“你就是琴儿的好友辛氏吧?我知道你,你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我挤出笑容道:“夫人过奖了,夫人好生歇几天,一切有琴姐姐呢。”
蒋氏道:“我知道她是个好的,但还是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
我连忙道:“您不必客气,尽管说就是了。”
蒋氏道:“听说你的聚欢楼,雇佣的都是女子,要是有空缺了,咱们白家人能顶上吗?”
此言一出,大家都怔住了。
蒋氏看了看白家人,继续道:“咱们既然成了百姓,今后就要靠自己讨生活,安分守己过日子,不能一味指望琴姐儿养活,这对她不公平,也不是长久之策。”
公孙琴连忙道:“舅母,我虽然不富裕,但还是有点闲钱的,
蒋氏摇头道:“我知道你的心,但咱们白家人,要活得有骨气,必须自食其力。”
我拉住打算继续劝解的公孙琴,轻声道:“白家人自有风骨,姐姐不如答应下来,如此,才能长长久久相处。”
公孙琴只得道:“既如此,就依照舅母所言吧,元妹妹打算开专门的糕点店,需要很多人手,我的成衣店,也是有岗位的。”
蒋氏一面听一面点头。
我走到之前见过面的白幼荷身边,携着她的手宽慰了几句。
白幼荷年纪虽小,却是个性情坚毅的,脆生生的道:“元元姐不必安慰我,我知道祖母和爹爹为什么会走那一条路,他们是为了白家其余的人求生路,不得不走绝路。”
“我会好好活着,好好听母亲的话,跟她一起,把白家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