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六爷一听,噌地站了起来,气愤地喊到:‘我都交代了,还用刑,你们还讲不讲道理。’
“穿西装的人走了过来,双手撑着桌子,把脸凑到你六爷面前说道:‘不要耍花招,什么样的滑头我没见过,什么样的硬骨头我没见过。一会儿就叫你知道嘴硬的代价。’
“说完挥了一下手,大玻璃窗后面等着的两个穿军服的立刻推门进来,一人一个胳膊把你六爷架出了对面的小门。
“他又转过头看着我,说:‘我希望你比他识相点。’
“我说:‘长官,刚刚我的同伴说的都是事实。不知道哪里说错了?齐排长欺负一个老人,他也是一时气愤打了人,求长官看在他年纪还小,就放他一马,回头让他给齐排长赔礼道歉,就是让齐排长打一顿也行。’
“穿西装的两手猛地一拍桌子,脸上的肉竖了起来,脖子上爆出青筋,大吼道:‘你们以为随便认个殴打官军的罪,就可以蒙混过关?把我当三岁小孩了?还逃难的?逃难的带这个?’
“他说着从上衣兜里掏出从我身上搜去的手枪,狠狠地摔在桌上。
“这时我听到玻璃窗外面传来‘啪——啪——’的声音,接着听到你六爷的喊叫声。
“我一听急了,哀求道:‘长官,先别打了。您想让我们交代什么就明说了,我们只要是知道的,绝不隐瞒。’
“正在这时,他身后的门开了,有个人进来说道:‘科长,士绅门已经在宴宾楼等着了,请您过去。’
“穿西装的人一听,说了句:‘先押下去,明天再审。’就出了门上楼梯走了。
“我和你六爷又被押到了铁栅栏的牢房里。
“你六爷身上留了很多条被皮鞭打过的伤痕,上衣也被达成了布绺子。他坐在草垫上疼得嗷嗷叫。
“我把上衣脱下来,撕成布条,给你六爷简单包扎了一下,扶着他睡了。
“我坐在牢房的墙角,想着这一天的遭遇,百思不得其解。城门口睡觉被官兵训斥,这是可以理解的。可后来又莫名奇妙被官兵围住、莫名奇妙被带到牢里、莫名其妙要交代不知道是什么的事情。这一切,我想破了脑袋都理解不了。”
老爹爹讲到这里停了下来。
他用火钳拨弄了一下火盆里快要尽的红色小炭粒,站起身说道:“娃们,今天就讲这些了。快去睡觉吧。”
老爹爹说完把挂在人字架上的煤油灯取了下来,伸手挂进窝棚的横梁上。顺手拿出了手电筒,给我们照着回窝棚的方向。
我俩站起身顺着他手电筒照着的方向朝窝棚走去。
走了十几步之后,我哥悄悄对我说:‘老爹爹讲的是真事还是故事?’
“应该是真事吧。”我随口说道。
随即我意识到我内心里已经把老爹爹讲的一切当成真事了,可是那些离奇古怪的事情,怎么可能是真实存在的呢。而且,他讲给我的和讲给我哥的就不一样,比如那把枪的来历。有两种说法的,肯定是故事,不是真事,这是常识。
每次想到这里,我就放弃继续往下想。
“不过老爹爹编的故事听起来都像真事。”我补充道。
“可是今天我感觉他讲的和平时的故事不一样。”
“你都好几个月没听他讲故事了,他的风格变了。”
我哥摸了摸头,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我哥的思维远没有我细腻,说服他是很容易的。
星期天是我们跟六爷练功的日子。
一大早我哥就醒了。
他边穿衣服边说:“赶紧起来了,去晚了六爷又要叨叨了。”
“我今天头疼。”我用被子蒙着头说。
“你又装病了。快起来,做什么事都不能偷懒。”
“大元,你自己去吧,他要偷懒就让他偷。等哪一天,他真想练了,会比你还勤快的。”这是我爷的声音,他刚巡完地回来。
我哥朝我做了个鬼脸,自己下山去了。
自从睡窝棚之后,仗着我爸不在身边,我隔三差五就找由头不去六爷家练武。虽然六爷经常说我,可有我爷罩着,他也没办法。有时候到我爸面前唠叨几句,我爸也只是无奈地说:“那娃叫他爷惯得不像样子了,我现在也管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