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距离h市并不远,只是火车是最省钱的方式,只有几个小站就到了。
曲何下车的时候走得很快,后面的陈嘉火急火燎的追上来,仿佛曲何拿了他钱包似的。
“小兄弟,你要去哪啊?”
“中介。”
经商的人很多,因此用人的地方肯定不少,这里的人天生有个做生意的头脑,曲何运气稍微好上一点说不定就能谋到一个差事。
“要不去我们公司看看,你看你年纪轻轻又只身一人的,这世道这么乱,万一被骗咋办?”
曲何不是没有过那种经历,闻言身形微顿,被陈嘉发现这片刻的停滞,言语间更加热情,“这样吧,你先和我回我家,你嫂子在家已经做好饭了,吃完再看下一步怎么办,这天也快黑了。”
“你在有家?”
“有啊,家里可热闹了。”陈嘉脸上洋溢着热情真挚的笑。
曲何眉心微不可闻的拧了一下,“不用了,谢谢陈哥,有需要我会联系你的。”
他先一步和陈嘉分道扬镳,路过车站旁边的酒店时,发现前面围了一群人,中间有悲痛的哀嚎传来,声势浩大哭天抢地撕心裂肺,几个衣着破旧的老人正跪在人群里,其中一人手捧着一本大小的灰色相框,上面是看不清的黑白照片。
介于曲何从小缺乏和人的交流,何萍又装逼虚荣不讲方言,他和那便宜妈为数不多的对话都是用普通话进行的,因此曲何的方言掌握能力匮乏的如同假本地人。他一路走,传入耳里的声音一句也没听懂。
“造孽哟,假药害人,白发送黑发呀!”
一个中年欧巴桑努了努袖子,从人群里钻出来,对自己看过的热闹做了言简意赅的总结。
曲何偏头再次看了一眼,人群缝隙里。老人的哭声绝望的让人心惊胆寒。
“咋回事儿啊李姐?”
“吃了假药死了呗,这是来求赔偿了,撵不走的,就得给钱才能走!”
“你说这事儿哈,那能要着钱吗?”
“谁知道哟,要不着接着哭呗!”
直到过去挺远,曲何还在为她们关注的重点暗暗吃惊。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里说的都是闹事,赔款,影响生意——和人命无关紧要的事。
一个青年抱着一堆东西匆匆过去,曲何躲了一下还是被撞到了胳膊。
青年手里的药盒吧嗒掉在地上,曲何帮他捡起来。上面写着“麦可西——抗癌神器,太阳神制造。”
“哎你没长眼睛啊,碰坏了你赔得起吗!”
青年不客气的一把抢过药,没等曲何道歉就走了。
曲何回头看了那青年的背影一眼,灰蒙蒙的天给白昼镀上了一层说不出的阴郁,整个城市依旧繁华似锦,宽容大度的藏污纳垢。
事不关己的人一直选择视而不见,直到矛头对准自己时才发现早已孤立无援,盖因伸张正义者皆被割断喉咙,留下颉颃一气狼狈为奸的一丘之貉,站在芸芸众生之顶,俯视犹如蝼蚁般的乌合之众。
“本台记者报道:近日h市多地出现假药窝点,警方在捣毁过程中发现,贩卖假药的团伙规模较大,且多为家庭集体作案,假药名称类型多样,多为简单的止疼消炎成分,对治疗癌症艾滋病以及一些心脑血管疾病并无任何实际疗效。望广大患者群体以及患者家属周知,一旦发现假药立刻报警,协助警方早日……”
有人敲门,关栩随手把电视关了,要不是老师要他们关注一下时事政治,他这种连春晚都不会看的人压根不会挨个台找新闻。世界这么大,破事少不了。他自己的人生大事都处理不好,关注民生只是徒添烦恼。
“您好,是关栩先生吗?”
“啊。”
“请您签收。”
关栩看了眼快递盒子,大概能有骨灰盒那么大,包裹的严严实实。大概这种破比喻让他心神不宁,签收之后没立刻打开,考虑要不要戴上什么防毒面具再动作。
关栩的家虽然不是那种明星为了躲狗仔特意找的房子,但治安可是一流的,除了张涛林彩他们关栩也没带别人来过,那几个玩意不可能有闲情逸致给自己寄东西。
寄件地址是邮局,无迹可寻。
关栩打开,血压猛地就上来了。
气的,纯粹是气的。
关栩把那封信拿出来,依旧符合那人风格,简单直白,欠操欠打,仿佛多说一句就会少活一年。
致关栩:
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请我吃饭,教我做题,陪我聊天,送我礼物。我很开心,但是我们差距太大了,我没办法再仰望下去。
我没有能帮上你的地方,一切都受之有愧,如有缘再见,一定尽力补偿。
祝你一生平安。
——曲何
关栩手指抖了一下,烟头烫了手浑然不觉,他把信小心翼翼的折好,围巾随意且粗暴的扔到一边,仿佛在质问它怎么能好意思回来。
琢磨了几分钟曲何那句“如有缘再见”是什么意思,关栩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突兀又毫无征兆。就像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对曲何渐渐认真的感情,等到他猛然惊觉时早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