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刚打了个照面,叶轩就先被他脸上的伤疤吓了一跳。
这位丁卡人左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它看上去应该是旧伤,自额头左侧一直划到下颌骨的位置。那疤从他左眼中间的地方拉下来,不过卡布用黑色眼罩遮住了那只眼睛,叶轩看不见他的左眼,但料想那只眼睛估计是不能用的。
除此之外,叶轩还注意到,这人将嘴里的香烟取下来时,右手只有三根指头。
少了无名指和小指。
“诺亚和我说,你想去基涅提山找人,要找谁?”卡布翻了翻他的证件,没什么客套话,直接就问:“那里不能随便进,里面最多的就是军队和武装分子,你找的人什么身份。”
“是我朋友,嗯……非常亲密的朋友。”叶轩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是自由记者,三天前和我联系后就再没音讯,他那时说自己在基涅提山,所以我想去那里找找。”
卡布狐疑地打量他:“为了朋友,做到这个地步?”
叶轩面不改色:“非常……亲密的朋友。”
卡布收回目光,将后座车门打开:“好吧,这个理由勉强接受。上车。”
车里已经坐了两男一女,副驾那位身材壮硕,留着板寸,因为朱巴炙烈的太阳,他带着副墨镜,看起来颇为桀骜不驯。
剩下的两位坐在后排,看上去都非常年轻,叶轩坐进来时,这两位都朝他友好的笑了笑。
“嗨,我叫提姆,是个自由记者,很高兴认识你。”挨着他坐的小青年主动伸手,欢快地说:“你看起来像是亚洲人。”
“是的,我是汤姆·西里斯,华国人,幸会。”叶轩与他握了握手。
另一侧的红女孩儿侧头对他一笑:“你可以叫我姬玛,前面那位是我的保镖尤来亚。”
叶轩点点头,他还准备寒暄几句,卡布已经甩上车门,动引擎踩下油门。
吉普猛地冲了出去,荡起一阵尘土,卡布叼着烟卷道:“抓好扶手,出了城路不平,我到中午才会停车休息,你们必须保持体力。”
“还有,”他在后视镜里注视着坐在中间的提姆:“男孩儿,我得提醒你,这里的人厌恶镜头,如果不想被抓下车暴打一顿,你最好把手机和相机收进背包。”
“……”提姆尴尬地举着相机,半天才哦了一声,悄悄把东西放回去。
姬玛朝他们对口型:他真凶。
这话显然博得了提姆的好感。
叶轩倒是没什么感觉,卡布这种谨慎严肃的态度反而让他觉得放心不少。
这位向导的观察力和行动力都挺不错,如果真的遇到危险,应该也能应付得当。
吉普飞快地驶过街道,不一会儿便出了城。
出城后的路果然更加颠簸,叶轩感觉自己仿佛坐在拖拉机上,他全身都在晃动,果然必须抓稳扶手才能保持平衡。
卡布一边开车,一边和他们说着行程中的注意事项。
“如果有人向你们扔石块儿,不要大声谩骂叫嚷。”他叼着烟说:“不用理睬他们,或者给他们一点食物,那些人就会自己离开。”
“听说前几天城外生了枪战,是政府军和反政府武装在交火。”提姆忍不住问:“咱们会经过那里吗?”
卡布淡淡道:“不会,那里不安全,咱们绕路走。”
“……哦,好吧。”提姆看起来还颇有些失落。
旅途漫长又无聊,叶轩和他们聊天,逐渐摸清了车里这几人的身份。
提姆就像他之前自我介绍的是个自由记者,不过这里面水分有些大,他刚刚毕业不到一年,并没有在任何新闻机构任职,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实习记者。
来这里也是因为想要报道一些引人关注的大新闻,再加上曾经关系颇好的学长在南苏丹的某个城市担任战地记者,对方和他稍稍一提在战乱区的工作状况,提姆便起了来这里的念头。
“我个人认为,这比报道什么‘英国各地突现大片雷云,专家分析是百年难遇景象’这种没人看的新闻要好太多了。”他向两边的新伙伴抱怨:“如果我有在战乱区担任记者的这份工作经历,再回国的时候,就好找工作多了。”
“……”叶轩一手掩唇,轻轻咳嗽了两下。
姬玛也介绍了自己,她是一名来自国际红十字会的特派医生,曾经在一些较为安全的地区工作过,这回是第一次来南苏丹,工作地点离基涅提山不算太远,是一家战地医院,在那一带最大的联合国维和营地里。
她有着一头酒红色的长,束在脑后扎成马尾,脸上带着婴儿肥,看起来活泼又亲切。
“尤来亚是我聘请的保镖,听说东赤道州不太|安全,武装分子一般不会为难医生,但事无绝对,有保镖在身边还是会放心很多。”姬玛指了指副驾上的男人:“他不爱和人说话,这一路和我说的话都不过五十句。”
她话音还没落,副驾上的男人便出一声很长的单音节,似乎在对她的话表达不满。
“我的任务只有把人完整的送到目的地,不包括聊天说废话,女士。”尤来亚戴着墨镜扭头看看后排的三位,哼笑:“我要时刻警惕,而不是和你们一样唠家常,活在和平社会的乖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就敢跑到战乱区里来。”
后排聊天的几人顿时停了下来。
姬玛:“哦,尤来亚,你的话我真是不敢苟同。”
然而尤来亚表完对他们的嘲讽,就将头重新转了回去,压根不甩他们仨了。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提姆小声说:“呃……你的保镖……”
“别理他,他总是这样,嘴硬心软。”姬玛翻着白眼,又换了话题:“我来之前,营地的同事说前些天有架飞机在东赤道州附近坠毁了,你们听说了吗?”
提姆点点头:“我可是做过调查才来这里的,任何关于南苏丹的新闻,我都翻了一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