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时瑾辗转难眠。
“还在担心祖母？”颜九渊拢住她肩膀，不叫她再翻来转去, “刘太医医术可信，他既然说了, 应当就没大碍。她老人家疼你, 若是京里住得惯，就一直留在这儿奉养，也免得你老惦念。”
若是祖母能一直奉养在自己身边……时瑾自然最盼望这样，可也知晓祖母的性子，几个月尚可, 时日久了, 必然思乡得很, 且于她老人家来说，这里毕竟不是自个儿家中。
时瑾于昏暗里看了看他, 由衷道：“多谢你。”
颜九渊扬眉, 这话似乎不得他的意，他稍稍支起身子, 不咸不淡地睇着时瑾。
纱帐中透了些微月光，时瑾抬眼, 不知为何, 她现今一点儿也不怕这人了。
是因为事情揭开，自己再也不必藏着什么？还是因念及两人曾有过一次“狼狈”的见面，每每记起，总有那么一两分别样的熟悉？
似乎是, 却又不全是。
月色明皎，轻拢床纱，时瑾看着看着，那一刻里，忽而被月色所迷，抬手抚了抚颜九渊英挺的眉眼。
眉骨分明、鼻梁高挺、唇线冷毅，时瑾之前不觉得，这时细瞧——长得真好。不是少年人的修竹之姿，亦不是峭壁凌风的青松之态，是另外一种，时瑾也说不清楚的好看。
颜九渊没动，气息却是一屏，随即，他伸手过来，扣住了时瑾的手指。
“在瞧什么？”他低缓出声。
时瑾视线与他对上，不知怎的，朦胧里，却分明看到了他藏在眼神里的笑意与纵容。时瑾心口一紧，突然明白了。
——对，就是他藏在眼里的笑意与纵容。仿佛她不论做了什么，他都会纵容地点头。即便不明说，时瑾潜意识里也知道，他不会责骂，亦不会无故离开，因而时瑾再不怕他。
她忽然很想叫他一声。
九哥哥……她实有些叫不出口了，可是，却有什么顶在她喉间一般，让她不由自主地、轻轻唤了声：“颜九渊。”
颜九渊似乎顿了一下，与她相扣的手指左右摩挲，直视着她的眼睛，应声说：“嗯。”
屋中静谧，时瑾蓦地脸红了，她感觉到自己脸颊有点儿热，却没有转开，鬼使神差地又唤了一声：“颜九渊。”
男人这下笑了起来，看着时瑾，低头，直至嘴唇贴上时瑾的双唇，才又低低“嗯”了一声。
这一声，从唇齿间直达时瑾心里。
两人鼻尖相触，时瑾没有后撤，反而是轻轻蹭了蹭。
“是不是想我了？”颜九渊抵着她的唇，用气声问。
这话问得奇怪，时瑾心说你不就在这儿么，还想什么想？因也用气声回了句：“不是。”
颜九渊哼笑，在她唇上咬了一下，引着她的手放在自己领口，说：“解开，你不是想瞧么，让你瞧个够。”
时瑾手指虚虚搭在他的领扣上，不去解，也不拿开。
她感觉到了帐中的旖旎，可越发懒洋洋的，只想这么呆会儿，说说话。
但她想说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就什么都不说，这样静静的也好。
她不动，颜九渊也不催。两人静了片刻，时瑾无意识地来回拨弄那扣子，低声说：“家中几个女孩儿里，我应当是最笨的一个。”
“不是笨，”颜九渊稍退开些，捏着她的下巴晃了晃，说：“是……”他不知想到什么，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