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士元见二人又来,先言道:“若为进兵之事就不消说了,吾意已决,不容更改。”
张石头一听,不觉长叹一声道:“既然天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只求与庞兄一路便可!”
庞统问:“却是为何?”
张石头平静回道:“吾受庞德公、廖公渊及众兄弟之托,保你一路周全。若天亡吾等,不如与庞兄一起,黄泉路上有伴,也免得日后悔恨!”
庞统一听,不由沉吟,心中不免也生几分警觉。魏延赶忙上前,拉庞统坐下言道:“庞兄,我是粗人一个,但石头贤弟的话不可不信,千万要小心呐!”
张石头见庞统不语,又道:“那诸葛村夫知庞兄立功心切,还来信相激,就是想让兄长乱了方寸,赌气进军,万不可中了他的奸计!”
庞统听了此言,心中想起庞德公遗所言,思前想后不觉心有所感,推脱道:“主公军令已下,料无更改!”
张石头见状,也顾不得许多,说道:“庞兄可知小路上有何地名?”
“不知,石头贤弟道来听听!”
“城南小路上,有一地名为,落、凤、坡!”
“落凤坡?”庞统一听,心中咯噔一声,一时如醍醐灌顶,额头汗珠直冒,遍体生寒。古人迷信,最忌冲犯地名,庞统人称凤雏,听得地名凶险,不免心头示警。
张石头见言语奏效,不禁又道:“若所料不错,那张任已派了大批弓弩手,埋伏于小路之侧,只等吾军一到,的卢马现,万箭齐发,到时玉石俱焚,无人幸免。”
庞统听得此言,双手一抖,酒杯落地,哐啷啷响声未绝,头顶一声惊雷,一道白练般闪电,直击在大帐门前,张石头见状大叫一声,一下蹦到了两人身后,抱着魏延瑟瑟发抖。魏延与张石头交往多年,从未见过石头如此失态,也觉害怕。
庞士元见天生异象,心中已尽了然,不由满面怆然,独自踉跄至帐口。此时,天空沉雷滚滚,大雨倾盆,霹雳闪电,围绕着前锋营,一个接着一个。
庞统须发尽湿,面部五官移位,脸上分不清雨水泪水直淌。
魏延,张石头在帐内,见庞统站立雨中,一手指天状近癫狂,大呼道:“苍天啊苍天!吾庞统五岁启蒙,学艺三十年,三十年呐!如今年逾四十方有建功立业之机,汝就要将吾收去,老天爷汝对吾何其不公啊!“言罢哭倒于地。
石头见闪电不绝,不敢出帐,只得叫魏延将庞统扶进帐中,又叫张亮煮姜汤与二人驱寒。庞士元进得帐来,呆坐一旁,一言不发。
张石头、魏延急得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石头猛然间想起一事,赶忙叫来庞统手下,不一会儿,将一只包袱放在庞统面前,石头揺庞统肩膀道:“庞德公留有包袱,现如今正是开示之时。”
庞统如梦方醒,颤手打开封印,见其中只有道袍一领,度牒一张及一封信札,封上写着六个小字:紫虚上人亲启。
“看来叔父之意,是让我出家为道,以避灾祸。”庞统缓声道,“紫虚上人也是叔父旧识,吾年少时见过一面,现隐居于川中锦屏山上!”
锦屏山玉虚洞中,紫虚上人正打坐入定,忽心有所感,睁开慧眼,缓步踱出洞门。仰头观天,只见罡星生辉,太白星忽明忽暗,正照在雒城分野。一旁道童稽首齐道:“师尊!”
紫虚上人摆手曰:“天象有变,看来吾道当兴!也好、也好。”说完又回了洞中,不发一言。
“这天象混沌不明,不知有何变故。”诸葛孔明于荆州观星台上,嘀咕一句,一旁马谡忙道:“夜深啦,老师休息吧!”
前锋营中,庞统围着棉被,喝着石头递来的姜汤,心态渐平,不由起身对石头躬身施礼,“多谢石头弟救命之恩,若非贤弟点醒,吾命休矣!”
“自己人不用客气,只是这以后?”
“以叔父之能,也只点拨我出家为道,看来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只是功业未就,吾心有不甘呢!”
“其实这也未必!”
“石头弟有何高见?”
“高见没有,馊主意却有一些!”
“愿闻其详。”
“庞兄可辞去副军师之职,以后以道士形象示人。以前道号,不可再用。”
“吾亦觉凤雏太过张扬,尚有别号道玄!”
“那以后就用这个吧。”
“待得平了雒城,需在落凤坡处起一凤雏衣冠冢,葬了以前官袍,以应天象也就是了。只是恐那诸葛亮又生他计,取了雒城后,庞兄可修与他言明,取川成功之后,便功成身退,以安其心。”
庞统听罢只是点头,“若是助皇叔取了西川成就大业,便是入了道门,也足慰平生矣!”
“那这进兵之事?”
“吾已有计,立刻与主公拟。”
却见庞统换了衣衫,坐于榻前,笔走龙蛇,一挥而就。又着魏延令军卒早早安歇,明日五更造饭,平明出兵。又吩咐彭羕如此这般。
中军大帐,玄德正欲歇息,忽见庞统一身道袍前来相见,不觉一惊。庞统抽身下拜,刘备不明所以正欲相搀,庞统忙道:“且先听臣统一言!臣有三事相请,若主公不允,你我君臣缘分便尽了。”
刘备一听,赶忙离座。“军师何出此言,便是三百件具依军师便了!”
“主公听了,这一庞统自即日起辞去副军师一职,以后便为法师道玄,再无庞士元此人。准!”
“二平雒城后,于落凤坡起凤雏墓一座。准!”
“三待主公大业成功之时便是道玄离去之日。准!”
玄德赶忙上前扶起道玄,随后传令全军,又作与诸葛亮通报此事,全军将士闻得无不惊讶。
城南落凤坡,张任同一千弓弩手,已就近埋伏。只待荆州军马,怎耐大雨如注,又恐走漏消息,不敢生火,这千余人只得寻林密处藏了,苦等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