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没有走开,而是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三清慢条斯理的吃包子。
“还是从前那个味道!”三清突然轻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继续吃着手中的包子,下一口,他从包里馅里取出一样硬物,拿在手里一看,竟然是枚锈迹斑驳的铜钱,他没有说话,悄悄将铜钱收在手心。
不知不觉间,范有为已经吃完了所有的肉包,他靠在椅背上,用手抚摸着鼓胀的肚皮,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
“喝点儿水。”三清将面前的碗推到了范有为面前。
范有为端起碗,仰头喝水,不知怎么的,这一碗加了几粒粗盐的清水竟然喝出了前所未有的美味来。范有为下意识的放慢了喝水的速度,就像在细心品尝一般。
“小……能借一步说话吗?”包子铺老板趁着范有为没注意,悄悄走到了三清身旁,轻声问道,这一次他硬是把小朋友三个字给咽了回去了两个。
三清没有说话,只是报以微笑,然后跳下椅子,跟着老板进了包子铺,然后拐进了一间空着的房间。那妇人早已在屋内等候了。
“这个你还留着呢?”进屋后,三清不紧不慢的摊开了手,将那铜钱递到了老板面前。
“你,你真是他?”老板激动的说道。
“是,也不是!”三清晃了晃手,示意老板取走铜钱,待到老板从他手中拿走铜钱后,他继续说道:“二十年过得真快,铜钱都生锈了,你也老得和铜钱一样快啊苏良,不过包子做得还是一样的好吃。”
“真的是您!”听了三清的话后,老板更加的激动了,他饱含泪水的说道:“这么些年我还开着这包子铺,就是念着哪天您又来了吃不到好的包子,没想到还真把您盼来了。苏红,快给恩人磕头!”老板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身旁的妇人说的。
妇人听了老板的话后,立刻就跪在了地上,正要磕头,却被三清阻止了。
“这一跪我受了,头就万万磕不得了,当年我这一招看似帮了你,实则害了你,这一拜贫道当真受不起。”三清沉声说道。
“道长,其实我还有些事想叨扰您。”老板苏良沉声说道。
“你是要问我你还有多少阳寿,想把余年都留给你的女儿吧?苏良,这件事我做不来,就算做得来也不该做,只怕后患无穷,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想你应该也看的清。”三清语重心长的说道。
“爸,您也别为难恩人了,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老板陷入了沉思,一旁的妇人终于开口。
“放心吧姑娘,你早已不是那福薄之人了,好人会有好报的,好好的把包子铺开下去。”三清扭头对妇人说道。
“好了,我该走了!”三清说完这句,转身离去。
“你,你还会再来吗?”见三清要走,老板忙不迭的问道。
三清回过头,笑而不语。
“走吧!”三清来到门外,范有为已经喝完了碗中水,正意犹未尽的盯着空碗,不知道想些什么。
“走?我们还没付钱呢!”范有为故意压低了声音对三清说道,像是怕稍微再大点儿声就会被老板听到。
“老板娘说你长得俊,包子送给你了!”三清打趣的回了这么一句,然后便走上了来时的那条路。
“这……”范有为抬头望了一眼站在门边的妇人,然后摸了摸自己涨红了的脸,似乎觉得难以置信,接着他便转身迅速的追上了三清的脚步。
这时不知从哪儿跑出来一条老黄狗,瘸了一条腿,紧紧的跟在两人身后。
“为什么你一看到老板娘就脸红?”范有为跟上来后,三清故意问道。
“我,我觉得她像我娘!”范有为低着头回答道。
“真的?”
“哈哈,我骗你的,因为我觉得老板娘漂亮!”范有为红着脸说道,眼眶却湿润了。
“以后,我要娶一个跟她一样漂亮善良的女人!”范有为信誓旦旦的说道。
三清没有说话,身后的老黄狗却不合时宜的吼了两句。
“我们怎么去杭州啊?不会又要走着去吧?”范有为问道,他开始担心自己的双腿了。
“我们,我们坐火车吧!”三清想了一下说道。
“火车?我们可没有钱呀!”范有为疑惑的望向了三清。
“你有!”三清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我……”范有为把手伸进裤袋里,正好摸到了那张李老三给他的十块钱,心疼!
包子铺老板苏良和他的女儿苏红靠在门边目送两人离去。
那一年,也是这个季节,有个牵着条老黄狗的道士路过,要了个素菜包子,一碗清水,恰好发现了老板病重的女儿。于是他留下了一枚铜钱,小女孩活下来了,父亲却越来越老。那一年,老板牵着女儿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去。
这一年,又是这个季节,一个小男孩来到这里,同样要了一个素菜包子,一碗清水,他说了一番话,而后,带着一条老黄狗离去。这一年,女儿扶着父亲目送他离去,父亲静静闭上了眼睛,女儿再次活了下来。
直到多年以后,有个叫苏红的女人在临终前交代自己的后人,一定要把包子铺继续开下去,因为有个故人要回来吃包子。
这一天,范有为和三清又步行走到了县城,到了火车站售票厅,要了两张往杭州的火车票。可到了付钱的时候,范有为却撒腿跑了,他倒不是心疼钱,只是心疼这张钱而已。
这一天夜里,一个少年,一个孩子拔上了一辆运送木材的黑皮火车,它,开往杭州。
“你怎么跑了?”三清坐在高高的木材堆上问着范有为。
“我,我……”范有为我了半天没能把话说出来。
三清瞪了范有为一眼,没再说话,范有为却悄悄红了脸。
其实,三清知道,那张十块钱对范有为来说,有着某种难以言表的意义,所以,他这辈子再苦再穷,也断然不会把它花出去了。
“睡一觉吧,明天就到杭州了,明天,这个世界恐怕就变了。”三清轻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侧身躺在了两根木头间的缝隙里,缓缓睡了过去。
范有为没睡,坐在那儿,时而望向左边,时而望向右边,尽管天黑,他还是想看看路边的风景,它们那样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