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郡大局已定,赵虏身死,赵氏反抗的男子被就地格杀,宾客义从更是死伤达两千之数。
自此之后,邺城一霸再难为祸地方。
但岑熙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赵虏身死,虽是黑山军和赵云等带常山郡而来的精干士卒所为,但明眼人都知道若是无他这个太守相助,黑山军怎么可能进得了北门?
赵忠一旦报复,只怕他今天所为会祸及家族。
黑山军在城内局势稳定之后,就在周仓的率领之下,离开邺城。
赵普、赵云带领常山郡的那百名士卒留下来善后。
岑熙秉承之前的承诺,首恶即诛,从犯全部从轻发落,各校尉罚俸三年,然后驻军在打扫战场,清理尸体等事忙完,各回军营驻地。
余下零碎的事,比如抚恤焦鲁等为朝廷捐躯的义士,只能待明天天亮之后再处理。
岑熙如丧考妣的带仆从们赶往太守府,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赵普和赵云带众人远远跟着。
“阿叔,这岑太守打了胜仗,怎么还是这般模样?”他此刻涉世未深,还不晓得杀大宦官赵忠半个家族是何等危险的事。
当然如果是黑山军这样的亡命徒自然无所谓,可岑家累世公侯,放弃家族积累的声名和财富是需要很大决心的,何况家大业大,举家逃亡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其实,现在也不是没得办法。”赵普自张钊身死就一直在思考岑熙的脱身之计。毕竟岑熙到了此番境地,他们可是罪魁祸首。
赵云道:“那直接告诉他不就好了,以他现在的状态,我很担心,他能不能活到明天早上。”
赵普皱眉道:“你先别吵,这建议还不是很完善,我得再想想。”
赵云的嘴不知道是不是开过光,岑熙刚走到自家大门口,突然捂住胸脯,然后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
跟随的仆从慌忙搀扶岑熙进院。
夏氏在院中正焦急等待岑熙,此刻见他平安归来,不由大喜,可随后见到他的夫君口中在往外淌鲜血,立刻乐极生悲,哭着吩咐下人们去找郎中来。
岑熙这一吐血,便昏死了过去,吓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郎中来把过脉,看过眼瞳之后,说道:“君侯这是情绪悲痛到了一定程度,以致气血不畅,这才会喉中喷血,眼下问题倒是不大。”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郎中开了一副疏通血脉的药,吩咐夏氏煎给岑熙喝,“这药只是辅助,君侯这怕是心病,多注意他的情绪,如果心病化解不开,吃再多得药怕也不济事。”
赵普代夏氏送走了郎中,心想如果不帮岑熙解决好这善后事宜,怕这位累世公侯的岑太守活不了几个月了。
“岑夫人,君侯关于今天军营哗变的事尚有事需要善后,”赵普向夏氏拱手行礼,“所以,待会需要夫人稍微配合一下,这些事事关君侯的心病,还望夫人万万不可推迟。”
夏氏正为岑熙的病情忧心如焚,听赵普乃是为她夫君的病情着想,当即就应允了下来。
“夫人先寻一个画师来,依照我们的描述,画下许嵩的画像。”赵普认为眼下的重中之重是搜捕许嵩,至少要尽量拖延他进京的时间,“再派遣三队骑兵沿着去京师的主要干道,搜捕此人的下路。”
夏氏当即就吩咐下人们去找邺城最出名的画师。
此刻天才朦朦胧胧有些亮,在冬季的早晨画师自然不会起这么早,可夏氏吩咐的是抬也要抬过来,仆从们自然理直气壮的去了。
抓捕许嵩之后第二紧要的事,就是要尽快向朝廷陈此次“赵虏煽动军营哗变,谋杀朝廷公侯”的事情经过。
陈的事好解决,赵普就可以代笔,可最重要的是要有足够多得证人,或者说是拉拢足够多得证人,这是一件有些麻烦的事。
赵普令程磊带两队军士,一个一个的把今晚参与军营哗变的校尉“请”过来。
这些个校尉们经过昨晚的哗变,此刻依旧惊甫未定,刚在被窝中躺下,就被程磊“客气”地带到了太守府。
太守府的大堂之上,赵普正襟危坐,赵云挎剑驻刀立于一侧,门外则雄赳赳气昂昂的陈列两队卫兵。
“诸位随意坐,”赵普跪坐在主席,指挥若定,“这么早请大家来,实在是有一件要紧事,需要诸位帮忙。”
他语气轻松,可一双眼扫过不及传甲胃就匆匆赶来的校尉们,却让他们不寒而栗。
“先生您说,不论何事,我等一定竭尽全力。”一人开口之后,其他三人赶忙附和。
“那好,我这里有一封奏折,需要你们共同署名,”赵普在程磊去请人的过程中,已经替岑熙写好了陈述哗变经过的奏折。
赵云提刀将那封长长的奏折呈递给诸校尉。
赵云在昨日一战中骁勇无比,他们四个都看在眼里,此刻见赵云挎剑提刀,个个心里发毛,唯恐他一刀砍将下来。
他们在心惊肉跳中看完奏折,这封奏折陈述的哗变经过与昨晚发生的事可谓大相径庭。
奏折上写明此次哗变乃是因为赵虏不满州郡没收赵氏霸占的的田地蓄意报复,赵虏先是买通校尉张钊,而后赵府宾客许嵩许以诸校尉重利策划了这次军营哗变。
在哗变的过程中岑熙察觉端倪,从军营逃出,恰在此时,黑山军袭城。由于邺城驻军内乱,导致北门迅速失守,黑山军趁机劫掠邺城大户赵氏,造成赵虏等赵家几十口死亡,宾客义从死伤两千余。
岑熙逃跑过程中引诱哗变的叛军与黑山军相斗,他趁叛军和黑山军两败俱伤,最终得以挽回局面,收拾残局。
这种以假乱真的陈述,如果他们签上了字,朝廷不信也得信了。可是一旦签了字,那就是中常侍赵忠的眼中钉。
“怎么?签个字这么麻烦吗?”赵普把玩着手中的毛笔,“让我想想,如果我按真实的经过陈述,诸位会是什么下场?军中哗变,那是死罪啊!君侯怜惜你们,不忍杀之,可我们这些做下属的,总得为君侯做点什么吧!”
他以眼神示意赵云,赵云会意,提刀走过去,“看来你们跟张钊张校尉兄弟情深,我这就送你们去见见他们吧!”
到了这地步,那四个校尉哪里还会犹豫,争先恐后的在奏折上署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