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得张辽说道:“牛角将军聪颖,被乐平侯送去了制作乐平侯纸之处,声称是什么以功抵罪。也正好让牛角将军拿到了这一页纸张传信,好叫足下知道,这乐平虽为小县,却只靠着这乐平侯纸已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山贼头目听到前半句的时候还觉得,这张牛角的下属给他往脸上贴金,以“聪颖”二字说他着实好笑,也便是这下属不想堕了他的威名才拿出了这等说法。
但听到后半句的时候,他又有些坐不住了。
他也不算是个全然没见识之人,而是自有一套分析财货收益的想法,听张辽这么一说,他还真觉得此物的确可以算得上是大笔钱财。
这乐平侯纸比之蔡侯纸要不易损毁,可想而知那些个家中藏不少的,是愿意多付出些钱财将其采买回去的。
再若真如张辽所说,张牛角被那乐平侯安排去了制作纸张的地方做工,岂不是代表着他也掌握了制造的技术?
这么一想,他连看向这“信纸”上十个字里九个不认识的鬼画符,都觉得它们长得眉清目秀的,就是长得陌生了一点而已。
他这份意动并未逃过张辽的眼睛,张辽又乘胜追击地说道:“若是足下协助牛角将军进攻乐平,所收获的绝不只是乐平侯纸而已。”
他话说到这里,接收到了他信号的张杨当即就将外衣给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那身楮皮衣,也正是乔琰在他们两人出发之前让他们穿上的。
张辽指了指说道:“乐平此地,这楮皮衣堆积如山,连我们这些俘虏都各有一件,以您觉得,这是否也是一笔钱财?”
一见此物,这山贼头目当即就站了起来。“是,如何不是!”
他此前冬日劫掠所得之中,便有几件楮皮衣,在如今这三月气候回暖的时候确实是没多大需求了,可彼时在身上穿着,有无这一层的区别,他曾经亲自体会过。
他也深知,若是有了此物,下一个冬天便不必发愁了。
而这抢回来的这几件中有过不慎穿破的,他们尝试以线缝补,竟也毫不影响使用。
这是实打实的好东西,也是耐用的好东西。
虽然此物没有寻常衣服昂贵,只是五十枚五铢钱一件,可对他们这种除了劫掠之外无有进项的,也着实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了。
想到张辽口中的“堆积如山”四字,这山贼头目只觉自己看到的乃是一座金山!
若真能做成这笔无本买卖,他便可以将他手下的那些个山贼都给尽数以楮皮衣武装起来,免得过了个寒冬就折损了一半人手,再将余下的寻个地方卖出去。
他想到这里,又忽然意识到自己表现得过分激动了一些,不是谈生意时候的稳妥样子,轻咳了两声,以掩饰住自己失态的神情,“只是如此?”
“自然不只是如此,去岁常山、上党以及太原三郡都因乐平收容我等黑山军之功,各自送了五万石的粮食过来,可那乐平侯又如何会真将这些粮食给我们吃用。还是牛角将军领着我们于山中掘草木为生……以足下觉得,那十五万石的粮食,能否算是个筹码?”
竟还有粮!
山贼头目的呼吸都变快了几分。
三万石的粮食都能让张牛角选择铤而走险,更何况是十五万石的粮食!
这还只是那三郡太守送去的,加上一县之地的存,岂不是数目更多?
他又不知道张牛角在乐平吃得饱睡得好,还长了点肉,只看到眼前的张辽和张杨二人确实不像是吃得很好的样子,还难保不是张牛角从手下人中挑选出了长得最体面的派出来,以图支撑场面。
再一琢磨张辽话中的意思,他估计,这只怕才是张牛角要联系外援,以里应外合之法攻破乐平、夺粮而去的根本理由。
吃不饱就得反,这是个自古以来的真理。
更何况做过行事自在的山贼头目,又哪里会想要以囚徒的身份过活。
这三道筹码一个个压下来,让他拍板做出了决断,“好,我同你们去乐平,不过在去之前你得告诉我,这收益是如何分的?”
“不知将军这里有多少人?”张辽问道。
从“足下”到“将军”的称呼,明摆着是在表示亲近之意,这称呼之中的恭维也让这山贼头目心中一喜,他回道:“冬日冻死了那些个妇孺孩童,还剩下五百有余。”
张辽被他话中表现出的漠然情绪惊了一惊,在脸上却并未显示出分毫来,只回道:“我们黑山军中的青壮还有三千上下,但忍饥挨冻,有一战之力的不过两千,按照牛角将军所说,将军与部从若不来,我们没有反抗的机会,可以双倍计算人数,故而便按三七分。”
山贼头目微微一怔。
该说不
说,这正是个卡着他底线的分成。
他若真觉得自己有黑山贼那种本事,也不必次次劫掠都只在这么小的范围里了,但若是真按照五百对着九千的比例,他又着实觉得自己没有这个冒险的必要。
既然没打算除却乐平的财货之外,也将张牛角的队伍给一并吞了,那便自然是大家合伙发财的好,现在这个分成的方式正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
这买卖可做!
“三七分便三七分,我随你往乐平去。”
他提刀便要去召集人手,却被张辽一句“且慢”给打断了行动。
他当即不悦地朝着这少年看来,“你们莫非是来耍我的不成?”
张辽否认道:“将军勿怪,我不是这意思,只是我二人途径晋阳的时候听闻那并州刺史在这两日就要到了,这几日间周遭的防卫只怕会加强不少,不若过两日再出发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