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文学

第 97 章 梦短夜长14

嗡的一声轻响,光点汇聚成人形,黑发深眸的青年出现在安戈涅眼前。 他显然刚处理完公务,军帽没摘,身上还搭着黑色制服长外套。和她一样,他也在动态捕捉仪前呆站了几秒,这才想到已经可以坐下。 “西格。”安戈涅抓住扶手椅边缘,轻声念他的名字。 他沉吟片刻后开口:“总觉得……应该和你说好久不见。” 上次联络是差不多2个标准小时之前,面对面地谈话也仅仅过去了几天。 但密集的意外和转折让分开的数日变得仿佛有数倍长,更不用说他们上次是以未得出结论的争执道别的。 “之前联系时别人在场,我没有机会说,但我要再次为我上次的表现道歉。” 安戈涅摇了摇头:“我不生气了。” 这是实话。那时候的失落和不被理解的愤怒已经飞快地褪色,她现在已经能心平气和地和西格的虚像独处,甚至仔细地观察对方的外貌。 他明显比之前消瘦,看起来很久没好好休息了。 安戈涅柔声问:“你吃过饭了吗?” 西格愣了愣:“还没有。” 她调侃似地又发一问:“怎么,你的新秘官还没有学会怎么督促你按时吃饭?” 他苦笑了一下:“要怪我这个不太好相处的长官。”顿了顿,他说道:“你气色比上次联络的时候好了一些。” 安戈涅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到了化乐星城我除了和人吃了一顿饭,好像基本就在睡觉。” “那也好。” 寒暄到这里告一段落。“那么,新闻你看了吗……?”她含蓄地发问。 西格松弛的表情略微收敛:“庭审的转播我看了。” “我是得到的字消息。” 数秒沉默。 半个小时前,对旧王安普阿的审判第二次庭审开启。此前公众大都认为旧王本人会行使沉默权,将辩护的重责全权交给法律代理人。 出乎所有人意料,安普阿不仅发言了,还发表了一段几乎超时的长篇自述。 他承认王政下的诸多政策不合理且腐朽,比如征收a、比如将大部分星球交由空降的总督管理。他并非没想过改变现状,但在触怒利益集团王位不保和自身安全之间,他退缩了。 他还坦白身在首都星的王宫中,信息实则十分闭塞,导致他与民众身处的一日日的现实逐渐脱节,深陷幻觉,以为王宫外还是他登基初期的繁盛景象。 安普阿还对近日首都星的连环刺杀事件做出了评价。他诚恳地请求路伽停止这样的恐怖行为,因为每次袭击都有可能波及到无辜的民众。在王国分裂危机空前的时刻,他呼吁所有王国人回想他们共同拥有的东西——语言,历史,还有在对抗第九共和国的冲突中服役乃至丧生的祖辈。 最重要的是,他十分自然地将话题转到了路伽身上。 安普阿不否认路伽 确实拥有继承权,虽然他是个a,但从血缘上,他在继承人顺位上仅次于公主安戈涅。但这些都不那么重要,王室是否应当继续存在、这根维系各个星球的纽带是否要剪断应当由王国人决定。如果路伽真的要和王太子斐铎一样声称自己全心为王国,那么更应该放弃暴力手段,这是他作为一个长者、也是他的亲族的请求…… 总体而言,这是份相当好懂的忏悔。 媒体向来擅长抓住焦点:安普阿透露了两个此前未知的重大事实,其一,路伽是个a;其二,他公开认可了公主安戈涅拥有优先的王位继承权。 至于安普阿的悔罪态度有多诚挚,就各有各的看法了。 “我不会问你在助推旧王改变想法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认罪是我乐见的,”停顿半晌,西格紧绷的脸部线条更凸显出态度的严肃,“你的想法并未改变,你还是想要王位,是这样吗?” “是,这几天的所见所闻让我更加坚定。” 安戈涅换了个坐姿:“顺便一问,现在我是和指挥官西格对话吗?” 黑发青年木然眨了眨眼,一瞬间没掩饰住被击中般的痛楚。她这样将他的社会身份与他的人格切割的姿态让他受伤—— 因为潜台词很清楚,无论她对他本人怎么想,身为指挥官的西格是对手,甚至可能是敌人。 她将腰背挺得更加直,同时尽可能平静地说道:“我们的意见有很大分歧,所以我有心理准备,你的看法可能会让我受伤。但我宁愿你对我诚实直接,我不希望……你哄着我、实则看轻我,觉得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西格,”她的声音有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上次见面时我或许还不够成熟。但现在艾兰因不在,我必须独

当一面。我想要的是你对我……身为另一个政治玩家的尊重。” 她微笑了一下:“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西格看上去差点要立刻站起身到她身边来。但他随即意识到,在眼前的只是安戈涅的投影。她在王国之外的某座星城。 他松开抓住椅子把手的五指,淡而苦涩地弯了弯眼角:“好,我知道了。” 随着这一个小动作,年轻的指挥官眉眼间那点柔软的情绪迅速地收敛干净,他利落地反问:“那么,你现在又是以什么身份来和我谈?” 她并无犹豫:“公主安戈涅,同时也是个a” “你希望说服我,让我接受君主制值得保留。” “你可以这么概括。刚才的推测也没有问题,确实是我推动父亲选择悔罪。但愿这件事足够作为入场券,证明我有资格和你谈论我的未来……还有王国将来的道路。” 西格一颔首,爽快地推进话题:“现在艾兰因缺位,易耘不足以团结起惊惶的旧党,废除君主制的阻力前所未有的小。安戈涅,现在我们有机会建立真正全新的秩序。” “我们”之中包含哪些人呢? 安戈涅没有问出来,反而先指出其他漏洞:“反 抗军可以镇压控制住首都星, 可其他区域呢?你手下的人力远没有多到能平定每一颗星球的地步。” “希望王政彻底终结的人每颗星球都有, 需要加大兵力的只有部分地区。” “如果有打算独立自治的总督,还有现在对你不满的人,他们只要有机会,就会全都立刻涌到路伽的身边去,你真的打算开始内战吗?” 西格绷紧唇线沉默。他当初愿意与艾兰因合作就是因为想避免内乱。 “但这不足以证明,你作为新君就会有足够的凝聚力,能让王国以现有的规模继续存在。而且你想要让君主制以什么形式留存?”西格的身体因为专注微微前倾,“我绝对不会接受完全的复辟,由君王和他们的心腹内阁完全主宰政治的时代必须结束。” “我并没有抱那样的幻想。” 西格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安戈涅感觉得到,他松了口气。 “你想建立的新秩序,具体来说是怎么样的?”安戈涅发问的同时不禁感到有些难以置信,她居然到现在才第一次询问。 正如西格下意识排除掉她作为圣心联合王室后裔的身份,她也鲜少主动触及他作为反抗军指挥官的那一部分。她其实也不够了解他。 只能怪直面他们之间的立场冲突像撕开带脓的创口,痛到无法忍受。 在城破那日前往死亡彼岸的生命无法归还,即便其中许多人或许称得上罪有应得,即便反抗局为了稳住局势必须采取雷霆手段,更不用说他并不知道利丽就是公主安戈涅。 但她还是有理由恨他,他也完全有权利憎恶她代表的庞然大物。 把西格仅仅当作全心对她好的alpha相处起来显然要轻松许多。 然而只看着他吸引她的内敛和温柔,同时对立场矛盾视而不见,后果就是双方一厢情愿的失望。 安戈涅领悟到此前失误的短短几秒,西格也整理好措辞。 “我希望王国每个人都能吃饱,住在可以遮挡风沙有光线的房屋,不论他们是谁、什么性别,都有尊严地选择他们想要的活法。” 她一怔。 他垂眸哂然,好像因为自己坦白到有些煽情的说法难堪:“我知道这太理想化,而且要让这个理想实现很困难。但还是得有人去做。” “首先是不合理的税赋,总督制必须废除,首都星以外的星球并不是王国中心的钱袋粮仓。要尽快筹措到一笔巨大的贷款或是现金,让王国币值和物资供应在一两年内保持稳定,确保劳动的人能够养活自己。 “然后是政治制度,废除君主制,让更多人能够发声,包括a们。我并不认同照搬共和国的制度。他们的星球数量没有那么多,即便每个地方的公共事务和财政都由两星群卫统筹,也不会让官僚机构变得太臃肿,汇报需要时间,但好歹能够及时处理问题,即便有瞒报也会很快被发现。这点与王国不同。” 原来西格也能这么健谈。这样的感叹在安戈涅脑海中一闪而过。 “我不会乐观到觉得让每个星球自治就会有好结果, 恰恰相反, 总督原本也都是外来人,他们与每颗星球的权贵合作。不彻底改变游戏规则,只会让权力集中到另一批恶棍手里,反复犯同一个错。但也不能把所有既得利益者杀光,那样不行……” 西格眉心微蹙,显然勾起了一些头痛的回忆。 “在星系边缘的

那段时间,我和最早的那批伙伴试着管理过几个废星,我知道变革建立新秩序有多困难。” “别的需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修订新的律法,维护现有的基础设施,修建新的设施创造新岗位,与共和国签订正式的和约,促进通商……” 他看向安戈涅:“我还需要继续说下去吗?这些想法当然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坦白来说,我更擅长打胜仗。但幸运的是,我的身边有一群比我更清楚该怎么做的人。” 安戈涅无端有些怅然,或许是西格描绘的图景确实有诱惑力。她静默了片刻才表态:“我相信你和你信任的下属们对王国的未来有明确的规划。之前阻挡你实施计划的是艾兰因为首的旧权贵,现在还多了一个路伽,是这样吗?” 西格简洁颔首:“我不会夸口说会一切顺利,但在这个过程中,哪怕是首都星的贵族们,只要愿意做出一些让步,谁都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至于你的安全……你大概不想听我再承诺一次。如果你对参政有兴趣,新的秩序里那一样是可能的。” “真的?”安戈涅坐直了,“我正好想问,你刚才说的其他想法都很好,但具体来说,要怎么让a们有尊严地活着?” 西格微微一怔:“律法会保障你们的人身安全和自由,给你们应有的权利,比如成年的年龄,还有与其他人订立契约的权利……等到时机成熟,像共和国那样推行名额制也是可行的,先是一小部分,但越来越多的a也会有工作,能够养活自己。” “等到时机成熟……”她笑了笑,“大概需要多久?” 西格陷入深思,面上隐现了悟。他虽然谦虚只会打仗,但在于军务无关的许多事上也足够敏锐。然而即便如此,她不点破,他好像就意识不到这个问题。 安戈涅压下复杂的情绪,尽可能平静地陈述:“正如你刚才所说,王国需要处理的问题太多,即便你……即便新政府确实有心改善a的境地,但到最后,恐怕这个议题也还是要给更紧迫的事让道。 “作为a的人生,与alpha乃至ta的生活很多时候都是错位的,王宫里有位老人甚至说,我们的时间流速和其他两性别大类的都不一样。按照你的设想,坦白地讲,很长一段时间内,绝大部分a会获得的生活和待遇可能不会有太大改变。” 西格张了张口,但他没有反驳。 “以性别分布概率来说,a只是人群的十分之一,而在剩下那九成的人眼里,明天、下个月今天能不能吃饱穿暖无疑更加重要。如果这百分之十的人也开始进入社会,竞争有限的工作岗位,会不会立刻被其他人赶回房间深处?要说服人们为了不是自己的那一小部分做出切实的牺牲会很难,非常难……” 安戈涅的眼前浮现蓝色静电度假村里,坐在休息室里等待同性客人的那对a姐弟。 他们已经那么幸运,却还是无法真正称得上与所有同僚平起平坐。 “而且不是每个a都会像我一样,遇到你一样正直和善的人去保护他们。等待是不行的,只有写出来的律法也完全不够,必须有人真的站到台前,让所有人看到a也可以是掌权者,也可以受尊重,而不是那神秘的、只是某些人所有物的那十分之一。更不是在任何记录中没有留下姓名的、模糊的一群面孔……” 安戈涅抽息了一下,她无法解释,但终于得以顺畅地将隐隐约约的困惑用话语捕捉定型,而后倾吐出来,仅仅是这件事就让她有流泪的冲动。 严格地维持到现在的、身为公主安戈涅的距离感也随之破碎。 她知道这么做狡猾,但她也必须打动西格,从情绪上动摇正直且温柔、却是个alpha的西格才行。 “不那样不行,西格,如果不那样,恐怕直到我老死,这世界的这一部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如果可以,我完全不想当站出来的那个,我并不像你那么坚定崇高,但你说得对……” 她对他笑了笑。 “还是得有人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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