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雅!这么简单的一个表格都做不好你还能做什么?家里有钱就好好在家当你的富太太,来这儿添什么乱!”
这样的呵斥已经是方清雅第七天听了,她今年二十八,奔三的人了,站在一个才大学毕业的小姑娘面前,被骂得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她确实什么都不会,大学毕业就结婚生子,当了六年全职太太,从来就没有踏入过职场。
进门处传来一阵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咔哒声,训斥方清雅的小姑娘笑嘻嘻向来人打招呼:“iranda上午好!”
随着咔哒声靠近,对方身上的香水味也扑进方清雅的鼻腔,是纳西索罗德里格斯的fr her,和她本人一样妩媚性感。
方清雅低眉顺眼,跟着喊人:“iranda。”
iranda本名李云婉,她父母希望她成为一个温顺和婉的人,不过很显然她并不认同,于是她在《穿prada的女魔头》上映的那一年,给自己取了女魔头一样的英名,希望自己将来能和女魔头一样优雅又霸气。
方清雅之所以了解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她们是中学同学,但关系不算好,准确来说,甚至有点坏。
iranda站定,往训斥方清雅的女孩儿的电脑上看了一眼,语气很淡地对方清雅说:“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一个月之后还是不能胜任这份工作,我这儿也留不了你。”
“小焦,把东腾那个策划拿来给我。”iranda霸气地离开,吩咐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冷淡干练,颇有几分那个女魔头的架势。
随后又接起一个电话,声音马上从刚才的强势变得性感粘腻,“刘总,咱们的合作您考虑得怎么样啦?呀,讨厌,那晚上我请您吃饭?”
办公室门关上了,iranda娇媚的声音再也听不见,只留下性感妩媚的女人香。
刚才还笑得一脸讨喜的小姑娘嫌弃地撇了下嘴角,不耐烦地挥手,“还傻站着做什么,去改啊!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犯的错已经拖累我们的工作进度了!”
方清雅浑身发凉,捏着拳头回到自己的座位。
她觉得很难堪,难堪的不是被一个小了好几岁的女孩子劈头盖脸的骂,这是她入职第二个星期的第三天,而她挨骂已经是第七天了。
她是iranda亲自带着来报到的,刚开始那两天大家还没有弄清楚她的底细,对她还算客气。自从iranda说出那句“公司不养闲人”之后,大家对她的态度就变了,工位从靠空调口搬到打印机旁边,客气礼貌也消失不见,谁都能随意呵斥教训几句。
但是,这些都不是让她最难堪的。
让她觉得最难堪的是她在李云婉面前被人骂。
整个中学从初中到高中,她们同学六年,但是她们的关系并没有因为同学六年就变得多么亲密。相反的,她们俩属于两看相厌的关系。她觉得李云婉太泼辣、浑身是刺,李云婉嫌她像绿茶白莲花。
这么多年过去了,李云婉是老板,她是员。李云婉看她的眼神不再是中学那会儿的不耐烦,是看见路边阿猫阿狗般,轻飘飘的不在意。
方清雅咬着下唇,深呼吸,她需要这份工作。一个月的时间,她肯定行的。
下午五点,方清雅准时下班,公司也有加班的同事,但那是策划部的,跟她没有关系。
等公交车的时候她看见李云婉的车经过,透过车窗往里看,李云婉应该是在打电话,笑得很是娇媚。
幼儿园放学早,但是方清雅额外交了托管费,说是上艺术课,实则只是把一群家长下班晚的小孩儿聚到一起看管着,顺便讲讲故事涂涂鸦而已。
这也很好了,至少解决了他们这些上班族没人接孩子的困境。
从公司到幼儿园半个小时的车程,刚好赶上托管班放学。方和泽小朋友头发汗湿,远远看见她就跳着跟她挥手,“妈妈!”
“乐乐妈妈来啦。”老师热情地和她打招呼,然后把方和泽交到她手上,“今天我们学习了一套军体拳,乐乐表现得非常棒!”
不得不说,长得好又有礼貌的孩子格外受老师们的欢迎。每次她来接孩子的时候,老师们都会很热情地跟她说一些孩子在幼儿园的表现。
母子俩和老师告别,往家走,当初她租房子的时候就看中这边上学出行都方便。
方和泽小朋友兴奋地和她分享在幼儿园的一天,诸如:“我们班小胖太讨厌啦,总是去掀女孩子的裙子”、“大东活动课的时候想偷跑出去,被老师抓回去罚站啦”之类。
待兴奋劲过后又问:“妈妈今天过得开心吗?”
方清雅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摸着他的脑袋,点头,“妈妈今天也过得很开心啊,妈妈今天也学会了新的知识呢。”
那个表格,她对着网上的视频教学终于学会了。
方和泽小朋友是个捧场王,“妈妈真棒!”
十月份的南方天黑得还不算早,五点半太阳将将落山,但是依然光亮,她租的房子虽然是个老小区,好在不算偏僻,安保也还过得去。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方清雅紧紧牵住儿子的手,加快脚步。
身后的脚步声依旧不急不徐,但是更近了,方清雅不敢回头看,声音打颤地对儿子说:“乐乐,我们来玩一个跑步游戏好吗?”
小孩子最喜欢玩游戏,很潦草地数了三声,拉着方清雅往前冲。方清雅穿着高跟鞋,跑起来速度并不快,但也足够甩开跟在她身后的脚步声。
进了小区门,方清雅总算松了一口气,放缓脚步,经过刚才的奔跑她已经有些脱力。
脚步沉重地牵着儿子进电梯,按下楼层,就在电梯门合上的前一刻又往两边打开。
门外站着个男人。
男人很高,仿佛和电梯门一样高,往那儿一站,整个电梯门就被堵住了。男人头发剃得很短,贴着头皮的那种短,脑袋上还有一条长长的疤。男人看起来很凶,一副多看老子一眼老子弄死你的表情。
方清雅匆匆瞥开视线,牵着儿子退到角落,贴电梯壁站着。她是认识这个男人的,是她对面的邻居,她在猫眼里见过很多次。
她知道以貌取人不对,但是对方实在让她没有安全感。